
第24章 不可能!柳师妹冰清玉洁!
虽然早就料到了这幕,但当目睹老医师真的身死,画外的季明还是忍不住轻叹。
下一刻,似是感应到什么,季明豁然垂眸。
膝盖上的《季氏万方》,竟是再次变幻。
檀木封面凝出更繁复的纹样,书脊处的装帧愈发精良,全书的厚度亦是又增了三指有余。
季明翻开扉页,发现其上的“季氏先祖季三草著”,已然变成了“季三草与恩师陈守拙共著”。
季明微微摇头,颇是感慨。
这本药典在他手中一连经历了三次变幻。
第一次是在托梦传经时。
第二次是在学徒考核后。
第三次,则是此刻,老医师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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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当日。
城南赌坊差人送来了押注赢得的银钱,季三草无心清点,径自交予小禾收管。
回到济世堂,管事刘麻子捧着账目与库房钥匙,恳请季三草接管医馆。
季三草只是摆手,示意七日后再言。
老医师临终虽嘱咐丧仪从简,不设灵堂不奏哀乐,季三草却不愿恩师走得这般冷清。
他在正厅燃起长明灯百盏,身披素麻跪坐堂前,为故去的老师诵读他新编的药典。
这卷青皮册子,是他在归程的几月里,将老医师留下的行医手记,与老祖宗传下的医理,融会贯通所著。
此刻黄纸上的墨字随烛火明灭,倒像是师徒间最后的问答。
老医师素来爱钻研药典,想来应该能合他老人家心意。
……
季三草带老医师回来后草草下葬,甚至没有抬棺进入济世堂。
大师兄叶修诚因此愤懑难平,找过来指责季三草下葬不合礼数,怎么也该先守灵七天,甚至一度怀疑他是急于掌控医馆。
直至季三草取出老医师遗书,隐去了仙方部分递给对方看后。
叶修诚这才不再言语,意识到是自己听信了崔飞白的挑拨。
烛火摇曳,在季三草药典的诵念声中,叶修诚面带愧色,往长明灯里添了三勺桐油。
喉咙亦是哽咽。
“师父,走好。”
……
等到入夜时分,崔飞白再去找叶修诚时,叶修诚已是拒之不见。
后者换上素麻长衫,径直到正厅与季三草并肩跪坐,俨然摆明态度。
崔飞白暗恨大师兄窝囊——
分明是济世堂首徒,偌大家业任由外来的乞丐占去,这人竟连争都不争?
还有那老东西也是可恨!
纵使不传位给大师兄,也该在他们两个随侍多年的弟子中择贤而立,怎能让外人染指?
这些年鞍前马后侍奉汤药的,可都是他们师兄弟!
贼心不死的他又去找上二、三掌柜。
夜浓如墨,烛火在他瞳仁里跃成两点幽芒。
“听说那小子三日后,要为老东西办祭礼,届时二位只需当众指认他弑师夺权……”
“啪!”
茶盏重重砸在案上。
却是崔飞白话未说完,就被三掌柜径直打断。
三掌柜看向他,捻着山羊须嗤笑:“崔大少爷这三个月,莫不是全耗在柳盈盈的床榻上了?”
二掌柜原本还和三掌柜一起笑话崔飞白,可是下一刻听到心肝宝贝的名字,却是骤然瞪眼道:“等一下!怎么扯到柳姑娘身上去了!”
三掌柜状若诧异的看了老二一眼:“你不知道?这两人这几月里可是日日厮混。”
“不可能!”二掌柜怫然起身,“柳姑娘冰清玉洁、贤良淑德,休要污她名声!”
“啊?”三掌柜愣了下,仔细端详了两眼二掌柜的神态,一时竟是分辨不出对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冰清玉洁?与李账房在库房点鸳鸯,同王护院在演武场交颈,跟刘大柱在柴房厮混……这种货色也配说‘冰清玉洁'?”
崔飞白听到三掌柜议论他和柳师妹,初时还有些小得意。
柳师妹艳名远播,堂中之人谁不垂涎?
结果只有他做了这入幕之宾……
要不是柳师妹矜持害羞,不许他往外说,他早恨不得宣扬得满城皆知这朵娇花已落他怀。
但是,当崔飞白从三掌柜口中听到那些震碎他三观的话……
“李账房?王护院?刘大柱……”崔飞白如遭雷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柳师妹对我一心一意,我同他恩爱有加!她怎么可能背着我……”
三掌柜像看傻子般斜睨他,似是好笑又似是鄙夷:“她不是背着你,而是背着李账房和王护院。”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论先来后到,你崔大少还得唤那帮人一声前辈呢!”
崔飞白瞳孔震颤,不愿相信,大叫着“你骗我”、“不可能”、“绝无可能”之类的话,踉跄着冲了出去。
二掌柜瞧见崔飞白这般作态,哪还能不知道自己和对方一样,都被柳盈盈欺骗。
年逾五十才自以为遇见真爱的他,捂住心口跌坐,满脸怅然。
他比崔飞白还惨!
这半年来,流水般往柳盈盈房里送去金银首饰,却连柔荑都不曾碰过。
对方总说“待明媒正娶方得亲近”。
可是他几次提出娶亲的事,柳盈盈又都借故拖延,他此前一直困惑,今个儿才总算明白道理!
一瞬间心灰意冷,苍老无数。
三掌柜望着瞬间佝偻的老伙计,拍肩的手终是悬在半空。
个中的滋味,他亦是理解。
毕竟,他也曾是前辈。
……
崔飞白疯了似地冲去要找柳盈盈质问真心时,大柱正搂着女孩香肩口若悬河的吹嘘。
柳盈盈虽倚在壮汉臂弯里,脑海中浮现着的却是季三草清瘦挺拔的身影——
那人分明瞧见她三番五次抛去的眼波,偏生如块顽石般毫无反应。
真是榆木脑袋,不解风情!
“大柱哥,你再多说说,你家大哥在御前大比时的风采……”
“嘿!你是没瞧见那场面啊,我大哥医术通神,随便露了两手,就引得满朝文武争相拜服,连陛下都跑下王座亲自向他讨教医理!”
大柱说起这个可就来劲,猛拍大腿,从堆着衣物的床尾抽出卷《京华邸报》。
“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在京城的这段时日里,多少风光,三品大员排着队递来名帖……你看看这邸报上写的,陛下亲赐金缕玉叶冠一顶!太医院增设供奉职位!还有不日就将送到的金匾,‘杏林春满'——承元帝御笔!”
大柱唾沫横飞,把季三草吹得那叫一个世间罕有,无所不能。
恰在此时,双目赤红的崔飞白将门一脚踹开。
这对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的狗男女,顿时如利刃刺入他的双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