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步摇（12）

当值太监叹了口气：“秋太妃之所以向我举报余美人，也不全然是为了她自己，她是害怕余美人连累到那几位娘娘。这冷宫里除了秋太妃，旁的娘娘都年轻，而秋太妃是在这冷宫里熬过来的，她知道缺衣少药的时候，身上的那些病痛有多难熬。她本是好心，可好心办下的不一定都是好事儿。余美人恨她，我也恨她，连带着冷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也都恨她。这人呐，说不清什么时候做的是好事儿，什么时候做得是坏事儿。”

“关于那个女婴你还知道什么？”柳韩山追问。

“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值太监闭上眼睛：“能说的我都说了，我累了，我想休息一下。”

柳韩山刚从那个房间里走出去，就听见士兵大喊一声：“你干什么！”

回过头去，只见当值太监一脸是血的趴在地上，墙上还留着一大块血痕。

他满眼震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楚云峥走过来时，他还愣在当地，看着当值太监一动不动。

“畏罪……自杀？”楚云峥转着扇子：“柳兄你方才都问了些什么呀?怎么好端端的，这人就死了呢？”

“不是畏罪自杀，而是难言之隐。”柳韩山闭上眼睛：“楚兄说得没错，杀死淑妃娘娘和余美人的凶手就藏在这冷宫之内。她杀淑妃娘娘是为了替自己的母亲报仇，杀余美人是为了向秋太妃报恩。至于他，是因为知道凶手不会放过他，而他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念想，这才以头撞墙，一了百了。”

“柳兄说了这么大半天，凶手究竟是谁？”楚云峥皱着眉头：“这冷宫里就这么几个人，柳兄你倒是给个准确点儿的答案啊。”

“就是——”柳韩山追随着记忆中的那股味道：“就是方才与我们说话最多的那位娘娘！”

“许贵人？！那可是先皇的贵人，年纪跟淑妃娘娘差不多一般大的。”楚云峥用扇子顶着鼻子：“柳兄莫要骗我，这先皇的贵人跟淑妃娘娘可扯不到一块儿去。别别别，柳兄你别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我呀。这也是我刚打听出来的。”

“跟谁打听？”柳韩山紧盯着楚云峥：“楚大人莫不是知晓得比我更早。”

“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闲来无事到那太监房里翻了翻。运气好，翻到了这个册子。”楚云峥拿出一个花名册来：“这冷宫也是有花名册的，何人，什么位份，多大年纪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许贵人的事儿，就是我从这上面看来的，算是现学现卖吧。”

柳韩山随手翻了下，十分肯定道：“方才与我们搭话的不是这册子上的许贵人，真正的许贵人，应该不在了。”

“这么说来，这位许贵人是凶手易容乔装的？得，人都在这儿，是与不是，看看不就知道了。”楚云峥招手：“你们两个，去把许贵人给请出来，就方才与柳大人说话的那位娘娘。记得，是说话的那个，不要带错了人。”

那名士兵刚到门前，就见一条飞爪百链索从房间内飞了出来。士兵没有防备，被那链索抓住肩膀拖进屋内。柳韩山与楚云峥赶紧跟过去，只见除了许贵人之外的几名娘娘全都躺在地上。许贵人抓着飞爪，将绳索绕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柳韩山刚要靠近，便听许贵人说了句：“别动！你们若是不想他死，最好乖乖的站在那里。”

“好，我们不动！”柳韩山举起双手，向后退了半步，将手放下后才缓缓说道：“真相是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你们不都知道了吗？”许贵人冷笑：“我听见外头的响声了，他一定是将我的来历告诉了你们。我跟他说过，想要活命就把嘴巴闭上。都说阉人无情，没想到这阉人里头，也还有个痴情的。”

“你错了，他并没有与我说什么。”柳韩山道：“他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也是，换了我，我也不想活。”许贵人挟持着士兵走出院子：“这冷宫，不，应该说这座皇城不是人待的地方。”

见柳韩山看向身后，许贵人笑了：“大人放心，我没有把她们怎么样。她们跟我娘一样，都是被关在这座宫城里的可怜人。若不是她们怕连累家人，我早把她们给救出去了。外面天高地阔，只要她们愿意，完全可以去过另外一种生活。可她们不愿意，她们非要为她们背后的家族牺牲。蠢女人，她们倒是牺牲了，可她们家族里的那些人在乎她们吗？感激她们吗？他们不仅不在乎，不感激，反而觉得她们是自己的耻辱，是整个家族的耻辱。我若是她们，我才不管那些与我没有半点儿关系的所谓的家人呢。”

“你没有家人吗？”柳韩山问：“除了你的母亲和秋太妃，你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没有，我娘是王府里的丫鬟，很小的时候就被买进去了，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后来淑妃进门了，被王爷封了侧妃，王爷心疼她，让她给自己选个丫头，她选了我娘。那会儿，我娘才十三岁吧。刚开始，她们处得不错，淑妃对我娘也好，可随着淑妃的位置越来越稳，脾气越来越大，她对我娘的刁难就越来越多。”

许贵人看着手里的飞爪：“不管是按照这王府里的规矩，还是这宫城里的规矩，像我娘这样的贴身宫女，到了适婚年龄，就该被说门亲事。可淑妃娘娘呢，压根儿就没打算放我娘出去，愣是把我娘给耽搁到了二十好几。这不出去也行，我娘在外头也没有亲人，跟着娘娘，做个老嬷嬷也算是不愁吃喝，可淑妃呢，压根儿没把我娘当人。”

许贵人恨恨地瞧了一眼淑妃的院子，“她为了拉拢宫里的那些眼线，将我娘送给他们取乐，我娘不愿意，她就百般羞辱，专捡那些外人瞧不见的地方打。那年，她生日，那个混账皇帝来给她庆祝。淑妃喝醉了，我娘去照顾她，不知怎么就被那个皇帝给瞧上了。我娘一个小宫女，她能怎么办？就算被皇帝欺负了也只能咬牙忍着。至于那个混账皇帝，酒醒之后就把我娘给忘了。”

“你是公主？”

没等柳韩山说完，许贵人就呸了一声：“什么公主？那个混账皇帝才不会认我这样的女儿，我也不会认他。他跟那个淑妃一样，都是害人的东西。淑妃的命我取了，下一个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