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认栽
众人听了这话,除了谈渊,均是惊讶无比。
原来岳灵珊刚才施展轻功时,一运内劲,不料一股内力行至胸口,不知哪里涌出一股暖流,瞬间冲向四肢,仿佛浸在温热水里,懒懒地提不起半分气力,所以才从半空摔落。
不用想,这当然是谈渊的手笔了。
要知道谈渊的目的,可远远不是为朝廷解决江湖上的麻烦,以此体现自己价值,继续当一条“朝廷鹰犬”。
他只是借此踏入江湖,想要让江湖之力为己用,能够与朝廷分庭抗礼,无论朝局如何变幻,刘谨是否真的有心谋逆,他都要彻底实现生命自由,行动自由。
一句话,谈渊要比左冷禅,岳不群、任我行等人的野心更大。
所以在知道岳灵珊身份时,早就有了主意,要以岳灵珊为切口,利用岳不群为自己所用。
毕竟没割鸡的岳不群,在世人眼里,那就是正儿八经“君子剑”。
他在武林的名头,这是自己这个“朝廷鹰犬”所欠缺的。
至于他谈渊身上的标签,无论是阉党成员,还是锦衣卫鹰犬,做好人恐怕也没人信吧?
只是对于目前局势来讲,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迫在眉睫,自己没有机会做准备。
毕竟收拾青城派的第一战,一定要彻底打响。也就意味着刘正风英雄大会上的亮相,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想要凭借武功压制那群江湖人,他还不行。毕竟“系统”虽利,那也只是修炼加速,让自己修炼没有瓶颈,并非凭空增加了数十年功力,让他能够横扫一切来犯之敌。
所以谈渊刚才与岳不群过了一手,看似轻描淡写将他一指弹飞,实则不是那么回事。
没人知道他坐在那里,运了多长时间的气,才打出了那么一指内力、劲头齐备,震撼效果拉满的一阳指。
这可是以他修行多年的内力为基础,
要知道“一阳指”最是耗费精力,他的内力大进,实则是练功多年积蓄已久,受到了激发,这才有了猛进增长。
但可一不可二,他接触高深内功才短短几天,要就能随心所欲的,隔空打出这么劲道的一阳指,他现在早就去正德桌子上跳舞了。
好在这种情况,谈渊已经有所预料,故而在岳灵珊身上以“一阳指”给她施了暗手,若是不动内力,行动如常,但一运内劲,立刻反制。
岳不群心觉奇怪,急忙抓住女儿手腕,一股紫霞真气沿着女儿经脉,凝如滚珠,散如飞霞,穿行于四体百穴之间。
但当通过胸口的“膻中”穴时,却遇到了淤滞之气,这一下子让岳不群大吃一惊。
这“膻中穴”乃人身气海、百息之所会,乃是人身极要紧的穴道,纵然内功高手受到攻击,立时气息闭塞,至于内功根底差些,点中即死。如今女儿经脉似是被一种极为高明的点穴手法所制,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解开。
若强行以内力为其通穴。外来助力自然不如同源之劲来得可靠,说不定穴道没有解开,反而会送了女儿性命。
岳不群暗想:“这究竟是何等点穴手法。此人刚才的拈花指功如此了得,难道……”
岳不群当代武学大家,见识不可谓不广,可对数百年前的“一阳指”神功,那是根本想不到的,还以为他这是拈花指。
岳不群掉过头来,双眼倏地射出两道冷电,盯着谈渊,似惊似怒。
谈渊嘴角上翘,似笑非笑与他对视。
岳不群突然抬眼望天,说道:“这也是你下的暗手么?”嗓音一顿,变得苦涩起来:“阁下身怀拈花指神功,是少林门人吗?”
霎时间,众人都是一惊。
岳灵珊更是瞪眼望着谈渊。
少林寺威名之大,乃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魁首。寺内高手如云,七十二绝技扬名千年,底蕴之深,是任何武林派别所不及。
谈渊悠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故作神秘,不予回应。
其实岳不群所猜想的只是对了一半。
谈渊适才所用乃是“一阳指。”
只是昔日大理段氏崇佛,吐蕃国师鸠摩智曾去天龙寺夺取六脉神剑时,与六大高手文比、武比,比内功、比见闻,展示过多门少林指法,就包括了拈花指。
一阳指本为纯阳指力,拈花指却是出手轻柔,当时段家六大高手就觉得这拈花指阴劲柔力,颇有借镜之处。
二者指力虽然阴阳不同,但大理段氏与少林寺都是佛门,渊源同流,所以谈渊所习一阳指法中,就有适才所显示的一招“拈花一笑”。
这拈花一笑的典故出自佛经,并非少林寺所独有,所以姿势雷同,运劲法门却是一阳指。
岳不群见谈渊不置可否,又徐徐说道:“谈兄,小女虽是我亲女,但她身遭此噩,也是她学艺不精,咎由自取,无论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你说要不留下女儿,要么我华山派灭,这又作何解释,岳某不明!”
岳不群知道谈渊动了手脚,但也不可能为了女儿,就在这里相求谈渊解穴。如此一来,自己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连带着华山一派也不能抬头做人了。
谈渊不动声色,放下茶杯,一脸谦恭道:“岳掌门误会了,我本意是想点令爱中庭穴的,不料学艺不精,有失准头,实在惭愧!
不过吗,我没用多大劲,这“膻中穴”被点,令爱七日之内,只是不能动用内力而已。
若是过了七日,经脉阻塞,恐怕一命呜呼了。嗯,华山派内功大有独到之处,想必最多失去内力,要不了命。”
说着摇头叹气:“在下行事有愧,还请岳掌门见谅。”
正所谓“日暮而穷,倒行逆施又怎样”,谈渊现在在反派之路上,已经越来越有心得了。
所以嘴里谦逊,面上含笑,言语得当,加上一副俊秀模样,在他身后还有四个凶神恶煞般的锦衣卫,更是衬得其彬彬有礼。
然而岳灵珊哪里能看到他半分愧色。她从小将父亲当作自己最大的偶像,看到父亲在身边,都无法解决这问题,再也忍不住了。
被谈渊掳来的委屈统统释放,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往下掉,放声大哭起来,叫道:“爹爹,那我宁可死了。”
岳不群拍拍女儿的肩:“不要急,爹爹必能给你解开穴道。”心想:“我若不一显紫霞神功之能,可教这些人轻视我华山派了。”
当下暗运神功,脸上紫气大显,伸掌按到岳灵珊背心大椎穴上,缓缓看向谈渊,正色道:“谈兄,你以为凭这手段就能让岳某就范?”
他刚才已经察觉出了女儿身体情状,当下并不用力,只是以微量内力缓缓输入,一觉受到阻碍,再缓缓加劲。
“岳掌门言重了。”谈渊笑道:“岳掌门剑法通神,紫霞神功威力绝伦,若是凭你自己,天下之大,随你纵横驰骋。
但要说带着一个不能动用内力的女儿,你还想安全走出这间福威镖局,那就未免将谈某看的小了。”
岳不群冷哼一声:“你就吃定我解不开你的穴道。”
谈渊笑道:“这你大可以试试吗,我不会偷袭你的,就是不知道岳掌门需要多久,一天还是两天啊?”
岳不群又恼又气,这时岳灵珊觉得背心一股热流投入,须臾走遍全身,四肢忽又有了知觉,只是酸酸软软的不太得劲儿。
她深知自己身软无力,无疑是父亲的软肋,当下极力运转丹田之气,流转几个周天,酸软渐退,力气滋生,欲要开口让爹爹放手!
忽觉一股钻心奇痒从胸口迅速扩散到全身,她两手一伸,就要抓胸。刹那间,一种空虚无力之感席卷全身,岳灵珊又浑身无力,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发出咿呀的声音。
众人均感讶异。
岳不群眉头紧锁:“珊儿,你怎么了?”
岳灵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谈渊笑道:“我这是独门点穴手法,岳掌门紫霞神功虽妙,但也不要再试了,否则你亲手杀了女儿,可不要怪我。”
岳不群终于放弃了,将手取下,冷声道:“我有女儿,你没有属下吗?”
谈渊听出了他的意思,呵呵一笑,往椅子上一靠,朗声笑道:“听到了吗?岳掌门言下之意是说你们都是废物,我能收拾他女儿,他可以对付你们,以此威胁我?”
众锦衣卫尽皆变色,霎时间,数十道怨毒目光投射在岳不群身上,恨不能将之扎出几个窟窿,齐齐踏上一步,跪倒在地,说道:“公子大恩大德,属下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若有必要,能为公子而死,是属下本份,更是荣幸!”
十几个人一起磕头,喊声震耳惊心。
岳不群聪明绝顶,但已经听出其中况味,他们有为谈渊赴死的决心,一时满心疑虑:“这人什么来历?外表俊雅,出手狠毒……”
思忖间,就听谈渊说道:“岳掌门,不用多想,别看他们嘴上喊的响,实则很怕死。
但在必要的时候,我让他们拿刀抹脖子,他们也得不打折扣。
这也不是谈某有什么超强的人格魅力。而是他们跟着我,可以有权力,有名位,金银,有美女。
就说这一次,跟我出来一趟,每个人至少分了一千两银子,哪怕死了,也有足够丰厚的安家费。但我若死了,他们纵然活着,不但会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所有至亲家人,还得被人斩草除根。”
一众锦衣卫听谈渊这样说,没有惧怕,反而与有荣焉。
原来锦衣卫中郁郁不得志,被人逼得遇上各种危难境遇,比比皆是。这些人都是谈渊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对他们的底子非常清楚,这才收为心腹。
谈渊穿越后,还特意让千户展飞先在一百名锦衣卫中挑了一遍,说是让他找能信得过的,在这基础上,谈渊再次挑出了这些人。
原身只带了一百人,安能没有大概了解,谈渊实则就是为了看看展飞的执行情况。倘若其还有意不将他自己本就知道的心腹挑出来,那么他也就不用再活了。
展飞此刻心神大乱,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他突然明白了谈渊那天对自己说的,他活着没人敢为难自己家眷。这岂不是说自己家眷的下落,也已经落在了小都督掌控之中了。
岳不群也沉默了。
他听出了谈渊的用人之道。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但我也要有拿捏你的地方,但也是一腔疑虑:“阁下非同凡俗,在下早知,但我不明白,你如此算计岳某,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要说算计吗!”谈渊笑道:“这两字未免难听了些。”
岳灵珊叫道:“你对我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难道不是算计我爹?
“好吧!”谈渊笑着点头:“我不与娘们理论,那么你们算计他人在先,在下为何不能算计于你们?况且若不行此算计,哪能赚得岳掌门现身上门呢?承蒙岳掌门有心赐教,若你这等大高手隐身暗处,我还能吃的下饭,睡的着觉?”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岳灵珊望着谈渊,自己的一腔愤怒化为对父亲的一腔敬护:“我爹爹只是为了我,算计你什么了?”
谈渊哼了一声,只听岳不群叹道:“以阁下的武功与气派,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你非与岳某为难,无非扬威武林,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说着抱了抱拳:“还请解开我女儿穴道,在下认栽了。”
“爹爹……”
岳灵珊忽然眉眼通红,哽咽道:“都怪女儿不好,连累了爹爹,你杀了我吧,你跟他们拼了……”话没说完,两行泪水顺着丑脸流淌下来。
岳不群也想不到华山派威名数百载,却在长沙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可脸上却还是半点不露声色。
谈渊摇了摇头道:“岳掌门误会了,在下此举,并不是为了武林扬名,或者说目标本就不是与华山派为难!”
岳不群不胜诧异,岳灵珊却大为不快,瞪眼望来:“那你如此煞费苦心,又为什么?”
谈渊脸色一沉:“职责所系,不得不尔!”
“职责?”岳不群冷然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谈渊扫眼看向四周,淡淡道:“告诉岳掌门,我谈渊何许人也!”
锦衣卫齐声说道:“我家大人乃是北镇抚司镇抚使,内行厂……”
谈渊急忙摆手,锦衣卫也都住口。
谈渊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内行厂三档头,只是他觉得里面都是阉人,而且内厂太嚣张,无论是东厂、西厂、锦衣卫中人,还是什么文武百官见了,都得跪迎。
他跟着刘谨出去,更夸张,刘谨不点头,所有人不敢起身。
谈渊有意淡化这种影响,所以一般都以锦衣卫身份参加各种活动,不喜欢报内厂名。
就这都够用的紧了。毕竟北镇抚司独立于三法司之外,只对皇上负责,再加上刘谨的关系,锦衣卫指挥使在谈渊这里,也没面子。
此话一出,岳家父女果然大吃一惊,岳灵珊就见谈渊,嘴角含笑,目如冷电。
岳灵珊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心道:“难怪他们有机弩,一出手就不讲江湖规矩。”
“原来是锦衣卫?”饶是岳不群猜到谈渊来历不凡,却也没想到这个身份,可他扬起脸来,傲然说道:“既然是官面人物,却不知谈镇抚使如此对待我华山派,是何用意?”
谈渊笑道:“岳掌门大可以想想,贵派曾是武林中五岳剑派之首,本身固然人多势众,力量雄厚,而且广相结纳,和极多门派均有交情。
你岳掌门‘君子剑’的名头与宁女侠‘玉女神剑’之名,那也不是白叫的。若非情势所迫,我锦衣卫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
岳灵珊叫道:“朱元璋创出锦衣卫,就是……”
话未说完,锦衣卫脸色剧变,展飞更是大怒,厉声道:“大胆,太祖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他话没说完,“好了!”谈渊摆手笑道:“好了,当今圣上跟我玩弹球的时候,就曾跟我说,所谓名字不过就是一个代号,就是给人叫的,他自己都想给自己改个名出去玩呢。”
岳不群与女儿对视一眼,均想:“他与皇帝玩弹球?真的假的?”
但听谈渊续道:“况且我太祖皇帝以一介布衣之身,却将蒙古胡狄逐出中原,光复华夏,日月永照,威德远迈汉唐。这样的一代雄主,胸阔似海。
他今日纵然在场,听到灵珊姑娘如此快人快语,那也就好比三伏天里吃冰,也会打心眼里觉得痛快的,绝不会视为不敬,你们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是!”锦衣卫齐齐躬身,心想:“这要是在京城,有人敢叫太祖名字,立刻就能记上无常簿,一个大不敬之罪跑不了。”
谈渊深知华山派干明教的时候,朱元璋还是洪水旗下的小头目呢,能有多少敬意。
而且原著中岳灵珊为了劝慰丈夫林平之,竟然还拿朱元璋给他举例说明,还说什么。
岳灵珊此时被他这样一说,很是欢喜,笑着叱道:“真是朝廷鹰犬,只会给皇帝老儿大吹法螺!”
岳不群道:“珊儿不可无礼,这位谈大人说的,大有道理!”
岳灵珊道:“什么大有道理?朱元璋杀了那么多给他打天下的功臣……”
岳不群截口说道:“朱皇帝雄主也好,胸襟如何,世人自有公论。与我岳某人毫无关系。
在下只想知道,你是朝廷显贵,区区一介草民,飘荡江湖,你我身份有别,井水不犯河水,你何以非要如此执着,非要找岳某?”
“你说的不错!”谈渊微微一哂:“你我本来的确是身份有别,可是现在井水犯了河水了!”
岳不群道:“此话怎讲?”
谈渊看向岳灵珊,冷冷道:“因为某些江湖人自恃出身名门,武功高强,就可以游离大明之外,视朝廷尊严,圣上威德如无物。
所行所为,致使民怨沸腾,群情激扬,简直令人发指,惹的龙颜震怒,说此辈非仁恕之道所能宽,唯有以重典惩治,以安民生之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