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别集考: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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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冉集

皇甫冉(七一七~七七〇)字茂政,潤州丹陽(今江蘇丹陽)人,郡望安定(今甘肅涇川)。十歲能屬文,尤善詩,張九齡深器之。天寶十五載(七五六)舉進士第一,授無錫尉,任滿游吴越,後爲左金吾衛兵曹參軍。王縉爲河南元帥,表爲掌書記。大曆初爲左拾遺,遷左補闕,奉使江表,卒於家。

冉與弟曾齊名,“麗藻競爽,盛名相亞”,但冉天機獨得,“新聲秀句,輒加于常時一等”。獨孤及《唐故左補闕安定皇甫公集序》謂其著作“存於遺札者凡三百有五十篇”,乃冉去世後其弟“孝常既除喪,懼遺制之墮於地也,以及與茂政前後爲諫官故,銜痛編集,以論譔見託。遂著其始終,以冠於篇”(《四部叢刊初編》之《毗陵集》卷十三)。晚唐五代時期,世上流行的當即此種集子。據嚴紹璗《日藏漢籍善本書録》介紹,十世紀上半葉,日本大江維時(八八七~九六三)所編《千載佳句》摘引皇甫冉作品三首,可見五代時皇甫冉詩歌已遠傳日本。

入宋,《新唐書·藝文志四》著録《皇甫冉詩集》三卷。晁公武《讀書志》卷十七著録《皇甫冉詩》二卷,並謂“集有獨孤及序”。陳振孫《書録解題》卷十九著録《皇甫冉集》一卷,亦謂“集有獨孤及序”。《宋史·藝文志七》著録《皇甫冉集》三卷,蓋據《新唐志》等宋人書目迻録而成,而非當時存書的實録。

宋槧今存者,唯仿書棚本《皇甫冉詩集》二卷,今國圖有藏本,而兩宋公私書目皆失載。《中華再造善本·唐宋編·集部》所收《皇甫冉詩集》上下卷,即據此本影印。半葉十行十八字,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下有“皇甫上、下”字樣,版心上方有字數。柳體書寫,刻印俱佳。然卷前無獨孤及《序》,首卷卷端題“詩集上”,次行具銜“左補闕内供奉安定皇甫冉茂叔”,“茂叔”當爲“茂政”之訛。此本卷上、卷下共録詩二百十四首。卷中偶有脱文,當爲所據底本即有脱損。關於此本的版本問題,筆者曾於本書《常建詩集》一文中指出:晚清至民國間,山東聊城海源閣藏有宋槧杜審言、常建、岑嘉州與皇甫冉四家集,版式完全相同,《楹書隅録》有著録。筆者依據確鑿證據,判此四家宋槧皆仿宋書棚本,可參看。《楹書隅録》還曰:“皇甫集,陳氏作一卷,《宋·藝文志》作三卷。此本分上下二卷,與《讀書志》合,共詩二百一十八首。惟獨孤及序已佚。”(《楹書隅録》卷四,頁五〇七)楊氏謂此本有詩二百十八首,然實存二百十二首,楊氏所言未確。此本卷下尾題後明人跋曰:“嘉靖戊午七月既望雲栖館假來。”今案“雲栖館”乃嘉靖時王穉登書室名,王氏乃武進人,有詩名。卷中有“晉寜侯裔”、“任易”、“淳”、“克承”、“安雅生”、“元甫”、“東郡宋存書室珍藏”、“東郡楊紹和彦合珍藏”、“協卿讀過”、“周曰東印”、“周暹”等鑒藏印記。由藏印可知,此本晚清至民國時曾一度爲海源閣庋藏,故卷中有“東郡宋存書室珍藏”、“東郡楊紹和彦合珍藏”、“協卿讀過”等楊氏鑒藏印記三枚,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楊家書散出後,四家集爲周暹購得,此本卷之首末有“周暹”白文方印可證。新中國成立後,周氏將此本捐獻給國家圖書館。

元代冉集無刻本。明代傳鈔和刊刻的冉集,其主要版本有以下幾種:

(一)銅活字本。明銅活字印《唐人詩集》所收《皇甫冉集》三卷。《唐五十家詩集》所收《皇甫冉集》三卷,即據此本影印。半葉九行十七字,左右雙邊,細黑口單魚尾下有“皇甫冉集卷上、中、下”字樣。卷前無獨孤及《序》,各卷首題“皇甫冉集卷某”,不具撰人銜名。卷上五古二十一、七古十二、五律三十九,卷中五律四十三、五排二十五,卷下七律十五、五絶二十七、六絶五、七絶十九,共二百六首。此本編次雖與仿書棚本不同,然持與仿書棚本對勘便可發現,二本文字頗有淵源。如仿書棚本七古《送包佶賦得天津橋》第四句脱去,此本亦脱第四句。仿書棚本五古《見諸姫學玉臺體》“□□作行雲”句,脱首二字,此本亦脱首二字。仿書棚本七律《送袁郎中破賊北歸》尾聯出句全脱,此本脱漏情形全同。可見此本所據底本當爲仿書棚本,或者就是書棚本。據筆者所知,此本乃明代刊行最早的冉集,故其底本應爲宋槧無疑。至於此本與仿書棚本收詩首數相差八首的原因,乃在於仿書棚本五絶《秋怨》一首卷中重出,此本改爲分體編次,該首重出自然容易被發現而删除。七律《寄韋司直》,仿書棚本題下有注曰:“郎士元亦有此詩,未詳誰作。”此本編者蓋以此詩乃郎氏作,故將其剔除。另仿書棚本四古《劉方平壁畫山四言》,及五律《赴無錫寄别靈一浄虚二上人雲門所居》、《與諸公同登無錫北樓》(此首卷中亦重出)、五律《送蔣評事往福州》等六首,此本無載,當爲改編者一時不慎,將諸首給漏編了。文字方面,此本也作過校勘,校本爲《唐文粹》、《文苑英華》、《唐詩紀事》及《唐詩品彙》等,故文字與仿書棚本有所不同。

(二)劉刻本。正德十三年戊寅(一五一八)河中劉成德刻《大曆二皇甫詩集》所收《唐皇甫冉詩集》七卷、《唐皇甫曾詩集》一卷。此本卷前首獨孤及《序》,次王廷相《序》,卷後有楊慎《跋》。詩分體編次,卷一爲四古一首、五古二十一,卷二七古十二,卷三五律九十五,卷四五排二十七,卷五七律二十,卷六五絶三十一、六絶五,卷七七絶二十一,共二百三十三首,附見張繼詩一首。楊慎《跋》曰:

慎早聞詩於李文正先生曰:“唐人號能詩者無慮千家,其有傳者,百餘集而止。其集可以諷詠興觀,難以章什拈摘者,自李杜外,雖高岑王孟固有憾然矣。”又曰:“選唐者凡幾人,雖精駁相出入,然而良金美玉,人共珍拾,未有隱焉者也。”慎用於是言,則取唐集之存者披之,其的然可傳者,昔人蓋嘗表之矣。棄餘雖富,平漫實繁。山林遐遠,篇籍罕具者,不必以未見爲恨也。河中劉閏之,苦勤聲律,於唐尤數數者,近輯《二皇甫集》,將鍥而布之。吾觀二子,生實伯仲,故調亦雅似,時以方張景陽、孟陽焉。然二張集,吾不見其全矣,跡若是者,吾見二陸焉。評者捨陸以稱張,知儗倫矣。嗚呼!二陸之集自昭明《選》外,無留良者,況又甚亞乎!吾於是安得不重有於文正之言也。正德戊寅六月成都楊慎書。

據此可知,此本乃劉成德的重輯本。實際上此本乃是以仿書棚本抑或書棚本爲基礎,輯補逸佚而成的。如仿書棚本七律《玄元觀送李深李風還奉先華陰》,題中“深”字,銅活字本作“源”。仿書棚本五律《迫丹陽與諸人同舟至馬林溪遇雨》,題中“迫”字,銅活字本作“泊”。仿書棚本七律《酬李補闕》“偶因麋鹿隨豊草”句,“豊”字誤,銅活字本作“風”。再如仿書棚本五律《宣洞靈觀》,題中“宣”字誤,銅活字本作“宿”。“深”、“迫”、“豊”、“宣”諸字,都是正德以前仿書棚本或書棚本獨有的文字,而此本全與之同,可見此本乃是以仿書棚本或書棚本爲底本,將各體詩分别依次録出,再於各體詩内補入佚詩,分編七卷而成的。

(三)明甲刻本。明正德間無名氏甲依宋本刊《皇甫補闕詩》二卷。此本《善本書室藏書志》有著録,其略曰:

《皇甫補闕詩》二卷,明正德依宋刊本,劉蓉峰藏書。

左補闕内供奉安定皇甫茂叔……《唐書·藝文志》集三卷,《直齋書録》作一卷,有獨孤及《序》稱三百五十篇。此僅二百篇,佚已多矣。前雖無獨孤序,而與席刻宋本行欵次第若合符節。明劉潤之編《二皇甫集》,冉詩中《酬楊侍御寺中見招》、《送薛判官之越》、《送魏中丞還河北》、《賦得越山》皆三韻律詩,而編入五言古詩中。《奉寄皇甫補闕六言》一首,乃張繼詩,冉有答詩可證,亦編爲冉作。是本皆無此謬。有“彭城伯子”圓印、“空翠閣藏書印”。(《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二十四)

劉潤之,即劉成德。這裏指出的劉成德本的種種舛誤,與《四庫全書總目》所言相同(詳下),而此本無之。劉本之所以訛謬叢生,乃因由各體混編本,改編爲分體本時造成的。丁氏所記此本,乃是依宋本翻刻者,故失誤較少,然此本今已無傳,故有關其版本的詳細情形已無從得知了。

(四)四部叢刊本。正德、嘉靖間江都蕭海刻《唐皇甫冉詩集》七卷、《唐皇甫曾詩集》一卷,《四部叢刊三編》收録冉、曾二集,乃據鐵琴銅劍樓所藏二集影印,簡稱“四部叢刊本”。此本半葉十行十六字,四周單邊,白口對魚尾間鐫有葉碼。曾集版式與此本全同。此本卷前首獨孤及《序》,次目録,首卷卷端題“唐皇甫冉詩集卷之一”,次行下方具銜名“唐補闕潤州皇甫冉茂政著”,三行下方題“刑部郎中江都蕭海校正”。此本首數、分體、分卷、編次全同於劉刻本,文字也多與劉刻本同。如此本四言古詩《劉方平壁畫山》“性生壁先”句,“壁”字,劉刻本同;仿書棚本、銅活字本皆作“筆”。此本七古《江草歌送盧判官》“作叢秀兮復羅生”句,“復”字,劉刻本同;仿書棚本、銅活字本皆作“欲”。此本五律《又送陸潛夫尋友》“坐嘯青楓晚”句,“嘯”字,劉刻本同;仿書棚本、銅活字本皆作“歌”。此本七律《宿淮陰南樓酬常伯能》“滄波一望知千里”句,“知”字,劉刻本同;仿書棚本、銅活字本皆作“通”,等等。“壁”、“復”、“嘯”、“知”諸字,這些都是冉集劉刻本獨有的文字,而此本皆與之同,可見此本乃是以劉刻本爲底本翻刻而成的。四部叢刊本卷後張元濟跋曰:“《唐書·藝文志》,《皇甫冉詩集》三卷,但云與弟曾齊名,而不載曾詩。《宋·藝文志》則並列曾詩一卷、《皇甫冉集》二卷。《四庫》著録合集爲七卷。是集冉詩乃有七卷,獨孤及《序》謂,其弟除喪,銜痛編集,然《序》稱存者三百五十篇,此則僅存二百三十篇,亦非其舊矣。曾詩僅四十篇,未分卷。”此本冉詩共二百三十三首,張氏曰二百三十篇,蓋舉其成數。張氏謂此本亦非曾編之舊,是正確的。分體本明人始大量爲之,尤其排律一名,至明時始廣泛使用,此本以“排律”一體編次,乃明人分體改編本無疑。關於此本的刊刻時間以及叢刊本校勘補佚的情形,張氏又曰:“是本刊刻,殆在有明正、嘉之際,其同時刊行者,余見有活字本、黄貫曾刊本、徐獻忠刊本、袁翼覆宋刊本、又席氏《唐百家》本,皆取而校之。文字略有歧異,别録校記。又從席氏本補冉詩二首,活字本補曾詩一首,《全唐詩》補冉詩四首,曾詩七首,均編列附後。卷首獨孤及《序》後闕二葉,度必别有一《序》,然無可補矣。海鹽張元濟。”張氏判斷此本刊刻於正德、嘉靖間,是可信的。《叢刊三編》影印此本時,卷後附有冉集佚詩七首,曾集佚詩八首、張元濟跋及冉集、曾集校勘記各一卷。

(五)朱警本。嘉靖十九年庚子(一五四〇)朱警輯刻《唐百家詩·中唐二十七家》所收《皇甫冉詩集》二卷。半葉十行十八字,左右雙邊,白口單魚尾下有“皇甫冉上(下)”字樣,首卷卷端題“詩集上”,次行下方具銜名“左補闕内供奉安定皇甫冉茂[叔]〔政〕”。這種版式及所署銜名,與仿書棚本完全相同。又此本卷上、卷下共録詩二百十四首,首數與仿書棚本全同。此本文字也與仿書棚本極爲接近,如仿書棚本《曾東遊以詩寄之》“迢迢始寧野”句,“野”字誤,此本同;銅活字本作“墅”,始寜墅乃謝靈運及其祖謝玄在會稽上虞的别墅,故作“墅”字是。如仿書棚本《和樊潤州秋日登城樓》首句“露晃臨平楚”,“晃”字,此本同;而銅活字本、叢刊本皆作“冕”。仿書棚本五律《出塞》“負德輕生義”句,“德”字誤,此本同;而銅活字本、叢刊本皆作“得”,甚是。仿書棚本五律《宣洞靈觀》,題中“宣”字誤,此本同;而銅活字本作“宿”,良是。上舉仿書棚本三首詩的脱文(見銅活字本),此本也與之同,可見此本乃是據仿書棚本,或者就是據書棚本翻刻的。但此本編次卻與仿書棚本多有不同,表現主要是整版整版的錯簡,仿書棚本卷上凡二十四葉,卷下二十三葉;此本葉碼全同。但仿書棚本卷上第二十二葉,此本錯爲卷下第二十二葉;仿書棚本卷下第二十二葉,此本錯爲卷上第二十二葉。仿書棚本卷下第九葉,此本錯爲卷下第十葉;仿書棚本卷下第十葉,此本錯爲卷下第九葉。仿書棚本卷下第十三至十八葉,此本卷下依次錯爲第十四至第十九葉;仿書棚本卷下第十九葉,此本則錯爲卷下第十三葉。二本相較,此本凡錯簡十葉;其餘各葉,二本葉碼完全相同。若將此本錯葉理順,則與仿書棚本各葉所載之作品首數,以及各葉作品的編次便完全相同。由此亦可證明,此本的確是據仿書棚本或者就是據書棚本翻刻的。至於錯簡的原因,或者是所據底本所致。不過此本也改正了底本的一些訛誤,故文字較仿書棚本精粹一些。如仿書棚本《西陵寄靈一上人朱放》“漁鳥興情新”句,“漁”字誤,此本改作“魚”,甚是。又如仿書棚本《酬李補闕》“偶因麋鹿隨豊草”句,“豊”字誤,此本改作“豐”,良是,等等。

(六)黄刻本。嘉靖三十三年甲寅(一五五四)黄氏浮玉山房刻黄貫曾輯《唐詩二十六家》所收《皇甫冉集》三卷。《二十六家》卷前有總目,總目末有“嘉靖甲寅首春江夏黄氏刻于浮玉山房”牌記,接有書手“姑蘇吴時用書”,刻工“黄周賢、金贒刻”題名。國家圖書館藏本有“涵芬樓”、“海鹽張元濟經收”等收藏印記,表明此本民國時曾爲上海商務印書館涵芬樓收藏。半葉十行十九字,左右雙欄,白口黑魚尾。書體秀健,刻印俱佳。卷前有黄貫曾自序。此本書名、首數、分卷、編次與銅活字本完全相同,文字也相差無幾,可見乃是據銅活字本翻刻的。

(七)統籤本。《唐音統籤》所收《皇甫冉詩》五卷,編卷二百六十二至二百六十六,丁籤二十三,刻本。此本亦分體編次,首卷四言古詩一首、五古十七、七古三、長短句九,第二卷五律四十五,第三卷五律四十六、五言小律四,第四卷五排二十七、七律二十,第四卷五絶三十一、六絶三、七絶十九、殘句二則,共二百二十五首,殘句二則。此本所據底本,胡氏没有説明,今考此本與叢刊本皆爲分體本,且分體情形接近,叢刊本分九體,此本分十一體,多出“長短句”和“五言小律”二體。前一體,叢刊本入七古,後一體叢刊本入五古,故二本分體區别不大。再者,此本文字也多與叢刊本爲近。如叢刊本七古《江草歌送盧判官》“作叢秀兮復羅生”句,“復”字,此本同,而銅活字本、朱警本皆作“欲”。“問君行邁終何之”句,“終”字,此本同,而銅活字本、朱警本皆作“將”。又如叢刊本七古《澧水送鄭豊鄠縣讀書》“麥秋中夏涼風起”句,“麥”字,此本同,而銅活字本作“菱”、朱警本作“夌”。又如叢刊本五律《同樊潤州秋日登城樓》,題中“同”字,此本亦作“同”,而銅活字本、朱警本皆作“和”,等等,可見此本乃是以叢刊本或劉成德本爲底本編輯而成的。不過由於此本分體之後,各體詩再進一步分類,故編次與叢刊本不同。此本文字胡氏作過校勘,改正了叢刊本的一些訛誤,故文字較叢刊本亦有差異。此本加入了不少題注,很有參考價值,如五律《潤州南郭留别》、《送鄭判官赴徐州》二首,叢刊本題下原無注文,此本題下胡氏分别加注曰:“一作郎士元詩。”此注爲辨别二首作品重出提供了綫索。又如五律《赴無錫寄别靈一浄虚二上人還雲門所居》,仿書棚本、朱警本題下均無注,叢刊本題下注曰:“又見郎集,題少數字。”並未指明詩爲誰作。而此本題下胡氏注判定曰:“誤入郎士元、劉長卿集。”則指出此詩入郎、劉二集誤,直接判歸皇甫冉。胡氏乃唐詩學大家,此類題注雖寥寥數語,卻解決了一些頗爲棘手的問題。例子尚多,不枚舉。清編《全唐詩》之所以用《唐音統籤》作爲重要的依據,不是没有原因的。

清代刊刻和傳鈔的冉集,其主要版本有以下幾種。

(一)全唐詩本。康熙敕修《全唐詩》所收《皇甫冉詩》二卷。本書前文已指出,《全唐詩》是在明胡震亨《唐音統籤》和清季振宜《全唐詩稿本》兩書的基礎上修訂而成的。而季氏《稿本》中的《皇甫冉詩》二卷,乃是將上述朱警本的原刻入編,删去朱警本重出的五絶《秋怨》與五律《與諸公同登無錫北樓》二首,又七律《寄韋司直》,朱警本題下有注曰“郎士元亦有此詩,未詳誰作”,季氏蓋以此詩乃郎士元作,故亦將其剔除。而後再輯補佚詩《酬裴補闕吴寺見尋》、《題竹扇贈别》、《歸陽羨兼送劉八長卿》、《東郊迎春》等二十首編輯而成的,故《稿本》共二百三十一首。文字方面,季氏以《文苑英華》、《萬首唐人絶句》、《樂府詩集》等唐宋總集和類書加以校勘,故文字較朱警本轉精。康熙敕修《全唐詩》所收《皇甫冉詩》二卷,便是將季氏《稿本》中的《皇甫冉詩》二卷悉數入編,再於第二卷《送裴陟歸常州》後補入佚詩五絶《贈别》,於卷末補入佚詩《逢莊納因贈》、《怨回紇歌二首》、殘句一則編輯而成的,故《全唐詩》共二百三十四首,殘句一則。編次方面,編臣也作了調整,將季氏《稿本》第二卷《送韋山人歸鍾山所居》與《送普門上人》二首調至卷末,題下分别加注曰“一作郎士元詩”,“一作皇甫曾詩”。文字方面,編臣也以善本重加校勘,改正了《稿本》未及改正的訛誤,故文字較朱警本、《稿本》爲精。如朱警本五古《曾東遊以詩寄之》“迢迢始寧野”句,“野”字乃“墅”字之誤,季氏未及改正,編臣蓋據銅活字本改作“墅”,極是。又如朱警本五古《出塞》“負德輕生義”句,“德”字誤,季氏只於旁邊出校一“得”字,編臣則據校本改作“得”,甚是。朱警本七絶《赴李少府莊失路》“蒼蒼何處是伊家”句,“家”字誤,季氏《稿本》未及改正;仿書棚本、銅活字本皆作“川”,此詩首二句爲“君家南郭白雲連,正待情人弄石泉”,押的是平聲“仙”韻,可見作“川”字是,編臣改作“川”,甚是。再如朱警本五律《送江陵陳法師赴上元》,題中“江”字,《稿本》同;仿書棚本、席刻本皆作“延”,編臣蓋據席刻本改作“延”,極是,等等。《全唐詩·凡例》云:“詩集有善本可校者,詳加校定。”此本隨行夾注不少校文,表明當時確曾以善本校勘過,有非常寶貴的參考價值。

(二)四庫本。《四庫全書·二皇甫集》所收《皇甫冉詩》七卷、《皇甫曾詩》一卷。《四庫全書總目》曰:“《二皇甫集》七卷,江蘇蔣曾瑩家藏本。唐皇甫冉、皇甫曾兄弟合集也……曾集一卷,與《書録解題》合。冉集六卷,較《書録解題》多五卷。然[曾]〔冉〕集前有大[歷]〔曆〕十年獨孤及序,稱三百有五十篇,而此本僅一百三十四篇,則已佚其一百十六篇。又《酬楊侍御寺中見招》、《送薛判官之越》、《送魏中丞還河北》、《賦得越山》,皆三韻律詩,而編入五言古詩中。《奉寄皇甫補闕六言》一首,乃張繼詩,冉有答詩并序可證,而亦編爲冉詩。知舊本附答詩後,重刊者分體編次,乃雜入六言詩中,遂誤爲冉詩,則並次第亦非其舊。觀其與曾集皆以五言排律别立一體,非惟唐無此名,即宋元亦尚無此名,其爲高棅以後不學者所竄亂審矣。前有王廷相序,後有楊慎跋,並稱河中劉潤之輯《二皇甫集》。然則此集即潤之所編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八六,頁一六九〇)據此,此本乃是據劉成德本録入的。但四庫本冉集七卷,而編臣謂“六卷”,亦一時失檢耳;又此本録詩二百三十三首,《總目》謂有詩一百三十四首,“一百”當爲“二百”之訛,“四”字當爲“三”字之誤。唯館臣批評劉本將《酬楊侍御寺中見招》、《送薛判官之越》、《送魏中丞還河北》、《賦得越山》四首三韻律詩,皆編入五言古詩中;《奉寄皇甫補闕六言》一首,原爲附見的張繼答詩,改編時雜入六言中,遂誤爲冉詩。職是之故,館臣謂不僅冉集舊貌已不可見,“則並次第亦非其舊”,批評頗中肯綮。不過館臣謂“五言排律一體,非惟唐無此名,即宋、元亦尚無此名,其爲高棅以後不學者所竄亂審矣”,這一説法並不準確。“排律”一名,始見於元末楊士弘《唐音》,怎能説元也無“排律”之名呢?唯當時楊氏方始提出,知者尚少,後經明初高棅《唐詩品彙》推激,“排律”之名方爲社會廣泛使用(參本書《駱賓王集》銅活字本)。

(三)《皇甫冉詩集》二卷,清鈔本,臺北故宫博物院藏。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