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撞山（求收藏）

737的起落架指示器一共三组，每组一红一绿两个灯，分别对应三个起落架。

绿色灯代表相应的起落架起落架完全放下并锁定，红灯则指示起落架位置与手柄状态不一致，或处于收放过程中。两灯皆亮就已经表明前起落架没有收上来。

“你说什么？”

陈明礼刚发问，眼角余光猛地注意到已然坐直身子的李显。紧接着，他顺着李显的目光，瞧见了起落架指示器上诡异的灯光排布。

前起落架一红一绿都亮着，前起落架和右起落架的指示灯却都是熄灭的。

“前起落架没收上去吗？”

陈明礼这人虽说反应慢了一些，但好在一些本能还是具备的。

几乎是跟李显同时反应，两人皆是抬头看向了后顶板上的另外一套起落架指示系统。

实际上，驾驶舱中有两套起落架指示器，且两套系统完全独立，可以相互佐证。

一套就是常用的，位于飞行员视野的正前，起落架手柄的正上方，一共三组六个灯。另外一套则是在后顶板上，需要飞行员抬起头才能看见，平时飞行员是不会去关注这个指示系统的。

这套指示系统还跟常用的那套系统不一样，只有三个灯，且都是绿灯，没有红灯，仅仅用来指示相应的起落架放下并锁定。

果不其然，后顶板上代表前起落架的指示灯就是亮的，其余两个是熄灭的。

这代表前起落架现在还是在放下的状态！

完美印证！

“怪不得今天爬这么慢！”

起飞之后转为大顺风且起落架未收上所增加的阻力才让飞机的爬升性能减了不少。

“你们今天减推力减太多了！”李显又补了一句。

所谓的减推力运行是日常航班中在起飞重量比较小的时候，用以保护发动机的措施。

比如说，一台发动机正常起飞推力是101%。但是，今天上座率只有六成，飞机很轻，完全可以使用85%的推力就能完成正常起飞且保证越障，那么机组就会将起飞推力限制在85%。

这样的举措可以延长发动机的使用寿命，算是相当普遍的做法。

而今天9661就因为起飞重量很轻，将推力一直减到了86.3%。

较小的发动机推力，明显的侧风和起落架未收上而增加的阻力，三个因素一齐作用才导致了9661航班在起飞后令人难以理解的龟速爬升现象。

或许是终于找到了爬升过慢的原因所在，刚刚才情绪紧绷的陈明礼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毕竟起落架没有收上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收不上起落架而已，又不是放不出来起落架。

实际上，李显也是这么想的。

从直觉上来说，起落架收不上的确不算是一个严重的技术问题，反而有可能是运行类的问题。

因为前起落架收不上的原因里有一个相当大概率的情况，那就是起落架的销子没拔。

当然了，销子没拔这种事情对于返场落地来说是没有技术上的影响的。只不过落地后，负责放行的机务和机组都要被请去喝茶。

自此，李显转念一想，问题不该这么简单。

前起落架收不上而已，跟管制沟通一下返场落地即可，完全没有任何操纵难度，不至于搞得机毁人亡才对。

“难道还有别的问题？”

李显想得多可不代表陈明礼想得也多，那种迷雾散开之后的片刻松懈让陈明礼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把起落架先放下来，然后再收上，看看行不行！”

说实话，即便是李显都没有想到陈明礼会如此不经大脑地下达这般指令，以至于他都没来得及制止。

恰好，副驾驶也没有想太多，基于对机长的绝对信任，仅仅核实了一下放起落架的限制速度，直接又将起落架手柄给放了下来。

一个敢下指令，一个敢执行指令，在座两人的行为直接把李显看愣住了。

在这个年代，737引进国内才几年，即便是对飞行员来说，737都算是新奇物件。而且，国内民航市场化比较晚，这就导致飞行员的规范化行为相对缺失。

诚然，如果起落架没有收上，根据检查单是会有先将起落架手柄放下再收上的操作的，就跟网吧网管在处理电脑问题时的通用手段是重启一模一样。

然而，根据《起落架不一致》检查单，将起落架手柄先放下再收上的操作是建立在所有红色和绿色的起落架指示灯亮的前提下，根本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由此可见，在20世纪初，国内民航当真还在摸索阶段，飞行员对于手册的理解也不对位，显得有些混乱。

副驾驶的动作太快了，李显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事已至此，如果能歪打正着也未尝不可。

从起落架手柄放下到起落架放出并锁定是需要一小段时间的。可仅仅是起落架放出的过程中，原本只能堪堪五百英尺的上升率都维持不住了，减小到上升率都没有显示了。

李显是注意到上升率变化的，但一时也没有太过在意，就是上升率小一些嘛，又不是在下降。

起飞爬升阶段如果出现下降率，那的确是要小心的。

只能说李显还是太久不飞行，职业嗅觉退化了一些。而且，李显是在汉京航空放的机长，他主飞的航线基本就在中部和东部地区，别说剑川机场了，西南片区都很少飞。

种种因素作用下，李显没有完全意识到在这个阶段放下起落架的衍生风险。

不过，巧合的是李显目光在副驾驶驾驶盘的夹板上扫了一眼。

不管是机长还是副驾驶一侧的驾驶盘中央都有一个长方形的小夹板，平时是供飞行员在上面固定航图一类的文件的，以供随时可以查看。

此刻，副驾驶夹着的正是09号跑道的离场图。

李显视力很好，一眼就瞧见了09号起飞初始爬升阶段的梯度要求。

“5.2%？”

这是一个比较少见的梯度要求，但绝非是毫无理由的。

既然在起始爬升阶段对爬升梯度有硬性要求，那么就意味着在起飞一边有一个具有地形威胁的障碍物。

意识到这一点，李显再次扫了一下副驾驶一侧ND上的地形显示。果不其然，在飞机航迹的正前方出现了代表黄色的地形显示。

紧接着，李显稍稍抬头，一座孤立的挺拔山峰赫然在前。

李显全身毛孔都骤然收紧，陡然巨喝：“收起落架，快收起落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