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合卺双毒

戌时三刻·喜堂

缠枝青铜烛台淌着血泪般的红蜡，苏婉宁隔着轻纱盖头，看见苏玉柔绣鞋尖上颤巍巍的东珠——那是用母亲临终前攥着的翡翠耳珰熔铸的。喜秤裹着腥风挑开盖头时，她垂眸掩住眼底寒芒，任由陆明轩指尖拂过她刻意点歪的胭脂。

“宁姐姐的妆花了呢。“苏玉柔捧着鎏金合卺壶袅娜上前，指甲盖大小的青瓷杯映着三重人影。苏婉宁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在舌尖炸开，那是前世让她武功尽废的“醉朦胧“，却比记忆中的气息多了一丝腥甜。

她突然踉跄着撞向鎏金香炉，腰间玉佩“恰好“勾断苏玉柔的珊瑚禁步。在众人惊呼声中，银簪尾端的机关针已划破酒壶夹层，将备用的“七日欢“调入酒液。坠落的青铜鼎炉擦着陆明轩袍角砸碎青砖，裂纹恰好拼出半枚残缺的陆家族徽。

“柔儿替姐姐斟酒赔罪可好？“

苏婉宁擒住苏玉柔手腕施了巧劲，看着殷红蔻丹下的青筋暴起。琥珀酒液注入杯盏时，她借着宽袖遮掩，将浸透“红颜烬“的喜帕擦过对方袖口。苏玉柔腕间赤金镯突然泛起幽蓝，那是遇见剧毒才会显现的苗疆秘银。

亥时正·交杯

陆明轩执杯的手在触及她指尖时微颤，前世也是这样冰冷的温度。苏婉宁凝视着他领口刺绣的并蒂莲，想起这图样是自己熬了三个通宵所绘，如今倒成了作茧自缚的谶语。

酒液入喉灼如吞炭，她在宽袖中攥碎事先备好的解毒丸。当陆明轩第七次眨眼时——这是“七日欢“发作的征兆——苏婉宁突然捏碎瓷杯，任由碎瓷割破掌心。血珠飞溅上苏玉柔眉间朱砂，在满堂惊呼中绽成妖异的曼陀罗。

“酒中有…咳…“她踉跄着撞翻烛台，火舌舔舐喜帐的瞬间，萧璟玄色官服掠过眼帘。跌进他怀中的刹那，苏婉宁将染毒的喜帕塞进苏玉柔腰带夹层，蜀锦暗纹里藏着陆家通敌的密语。

子夜·寒潭

蚀骨寒意刺破混沌，苏婉宁在剧痛中睁眼。萧璟的绛紫官服铺在冰岩上，浸透的中衣紧贴肌理，心口狰狞箭伤宛如淬毒蔷薇。她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前世漠北之战，自己为救陆明轩挡下的那支穿云箭！

“看诊需要这般贴近？“

萧璟擒住她探向伤疤的手，薄茧碾过并蒂莲胎记。月光漫过他锁骨处的旧疤，那是幼年坠马留下的印记。苏婉宁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灵台清明：“殿下当年拔箭时，可曾发现箭镞有倒刺？“

她指尖虚点他肋下三寸，在冰岩上画出奇异纹路：“漠北巫医惯用的狼毒箭，入肉三日便会生出血蛭。“玉白手指停在心脏位置，“蛭虫食尽腐肉时，宿主会听见亡魂的哀歌。“

潭水突然翻涌，萧璟按着她后颈压向伤处。跳动的心脏隔着皮肉撞击唇瓣，她尝到铁锈味的温热：“现在毒发了，苏姑娘救是不救？“

寅时·归途

破晓的天光里，苏婉宁拢紧染血的嫁衣。萧璟的暗卫凌风沉默地递上暖炉，她瞥见他佩剑上未擦净的苗疆图腾。马车驶过朱雀街时，早市开张的喧闹中混着更夫惊呼——陆府连夜请了三位太医。

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里，苏婉宁摩挲着袖中金丝楠木盒。这是方才潭边萧璟“不慎“遗落的，里头躺着半枚带血的狼牙，与她前世从漠北尸堆里挖出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