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茶道与茶人
今井久秀?应该是后来的今井宗久吧?
林政试探着又问道:“那…四天王寺的津田?”
“津田宗达。”平右卫门露出古怪的表情:“你不了解茶道,为何会认识他们?”
不懂茶道,我还不懂历史么?
林政心中暗笑:虽然他不认识津田宗达,可他知道将来与千利休、今井宗久并称“天下三宗匠”的津田宗及啊!
不过,面对平右卫门的好奇,林政总得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我就是听堺来的游商说的,您说堺的很多豪商都拜在绍鸥门下,我就胡乱猜了一下…”
“猜了一下?”
平右卫门眯起眼睛,想了想、他从袖中抽出一份军役状,放回林政面前:
“你实话告诉我,这份军役状…真是你的?”
“是我的。”林政瞟了一眼,这可不就是自己昨天抵押给平右卫门的军役状么?
“这么说,永井长政也是你杀的?”平右卫门目光顿时一凛!
“是我杀的。”林政依旧面不改色,斋藤利政都没吓住他,平右卫门更别想吓住他。
再说了,在他将军役状抵押出去那一刻、他就做好被平右卫门摸清底细的准备;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没人知道自己是自己远田庆次,平右卫门能查到的、也只是自己被药婆婆救起后的事情…
果不其然,听到林政承认杀死永井长政后,平右卫门也丝毫不慌,反而露出好奇的神色:
“那你…到底是谁?”
昨天晚上,平右卫门拜访了斋藤利政的首席家老日比野清实,还从他口中得知、林政杀了真正的永井长政,还主动去居城内自首;
以平右卫门对斋藤利政的了解,像林政这种罪名,没有被他大卸八块、那都是轻的;
结果呢?林政愣是凭着所谓的“三大过”说服了斋藤利政,最终还被斋藤利政特许、将永井长政取而代之!
也正因此,平右卫门才对林政的身份如此好奇。
然而,预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林政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我?我只是个——无名之辈。”
无名之辈?一个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是无名之辈?
平右卫门哂然一笑,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再度开口问道:
“好吧,我就当你是无名之辈,不过…你既然听说过他们,想来对他们也有些了解;
假如我也想钻研茶道、想成为世间闻名的茶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超越他们?”
平右卫门也想成为茶人?
林政先是一愣,可转念一想、又不觉得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茶人”代表的社会地位,正是商人们最梦寐以求的!
要知道,千百年来、商人这个群体一直是社会的润滑剂,调节经济、联系中央与地方,确确实实为国家做出一定的贡献;
可由于这些人不事生产、却能过上优渥的生活,从而引来上层跟下层的不满,长期以来、都在身份地位上予以歧视打压;
可越是这样,家资丰厚的商人们就越是想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甚至不惜为此豪掷千金!
问题来了:同样是试图通过“茶人”这条道路去提升自己的地位,平右卫门跟其他人比起来、差了什么呢?
钱?
不,钱确实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靠山!
想想也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能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商人、那能是正经商人吗?
别的不说,今井宗久为什么会被称为“茶圣”?是因为他收藏的贵重茶器足够多?还是因为他的思想比别人高明?
不,是因为他先后抱住了本愿寺跟织田信长的大腿,靠着为这两家人经营京都人脉、获得相对应的经商特权跟政治地位!
同样的道理,平右卫门要想走上这条“茶人”之路,什么茶器、茶道,全都是糊弄人的假把式;
真正重要的,是找到一个可以争霸天下的大大名当靠山、再为对方打通京都的人脉,靠促成各种政治交易来换取自身的利益与地位!
然而,林政知道答案又怎样?他能告诉平右卫门吗?
并不能。
因为他还不是大大名,他现在给平右卫门出主意、摆明了就是给别人当嫁妆,让平右卫门帮其他人上位!
因此,他必须换一个回答、既要让平右卫门在“茶人”之路上有所进展、又能在以后为自己所用…
有了!
既然不能让他学今井宗久那一套,那就先让他研究千利休那一套嘛!
想到这里,林政顿时有了思绪,开始侃侃而谈:
“堺之豪商虽然内部也有斗争,但在争夺“茶人”地位这件事上,他们的利益其实是一致的;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遇到强势的竞争对手,那他们就会团结所有人的财力物力、以确保能击败敌人;
因此,您想要超越他们,就不要在财力、人脉上跟他们竞争,而是要从思想上击败他们。”
“思想上?”平右卫门换上认真的表情:“你接着说。”
“您想想,“茶人”为什么会受尊重?不就是因为他引领了一种美好的、值得更多人追求的东西么?”
林政笑了起来:“珠光提出了“茶之道”跟“众生平等”,而绍鸥提出了“侘茶”跟“静心细品”;
正是这样的人生哲理,让更多的人从心里敬仰他们,认可他们的品格、从而认可了他们的“茶道”;
同样的道理,如果您能提出属于您的理解、同时又能让更多的人对此感同身受,您…自然也会赢得尊重。”
“人生哲理?”
“从心里敬仰他们?”
“提出自己的理解?让更多的人对此感同身受?!!”
平右卫门呢喃着、重复着林政的话,忽的,他眼睛一亮、兴奋得大叫起来:
“妙哉妙哉!你说的不错,我应该提出我自己的茶道,受世人所认可的茶道!”
这时,他那一脸的兴奋、却又转化成无尽的迷茫:“可是…我该提出什么样的茶道呢?”
是啊,他该提出什么样的茶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