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网吧选址
“阿天,瞅瞅这风水宝地!”
马杰用袖口擦了擦汗珠,皮鞋踢开挡路的碎石,朝陈天喊道。
话音未落,七八只油光水滑的老鼠排着队从生锈的铁门里快速窜出,最大那只足有半臂长,带起的腥风里,混着霉变的棉絮和尿骚味。
陈天弯腰捡起半截门框木条,戳了戳角落发黑的棉纱堆,惊起一群苍蝇。
“杰哥。”扬手挥开扑面而来的飞虫:“这地界以前是老鼠窝还是垃圾场?”
说话间木条尖端挑出个黏糊糊的安全套,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可疑的油光。
可能是隔壁莞城大学的年轻男女,耐不住寂寞,又没钱开旅馆,直接在这打起野战,完事还不打扫战场。
“脏是脏了点,打扫一下就行了,主要是租金便宜面积也大,地段也不错,找了一个星期才找到。”
说话间马杰抖落短袖衬衫上的灰尘,从裤兜掏出包压扁的红玫香烟。
陈天眯眼打量着眼前约五百平的废弃建筑。
野葛藤顺着裂缝攀援而上,在十二米高的气窗上织成绿帘。
东南角还留着台机床的水泥基座,倒是现成的隔断。
“消防通道要开在西北角。”陈天用木条在地上画了个矩形。
“排风扇得换成工业级的,收银台的位置,三十台机子同时运转...”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成排的CRT显示器,蓝色电源灯在昏暗里星罗棋布。
学生们此起彼伏的“fire in the hole”喊声。
这里原是莞城纺织三厂第四车间,一年前被港商搬空设备后彻底废弃。
马杰吐出一口烟圈:
“整五年租金才两万,纺织厂财务科长老刘跟我透底,他们半年没发退休工资了。要是咱们用现金,一次性付清五年房租,旁边二层宿舍楼也给我们免费使用。”
陈天品出了纺织厂财务科长老刘的意思,居然特意点明要“现金”付款,看来这纺织厂道道还不少啊,但也没有多少,只是记在心里。
马杰还没察觉到什么继续说着:“莞大后门抄近道就八百米,那些小崽子翻墙比猫还利索。”
他忽然噤声,皮鞋尖前横着坨风干的粪便。
陈天望向厂房外梧桐成荫的大学路,1998年的蝉鸣震耳欲聋。
他知道不用十年,这片地皮就会涨到他们不敢想的天价。
但现在,陈天摸着裤兜里只有六千多块的存折:“先把合同签下来,要加优先续租甚至是买卖条款。”
“食品、烟草经营许可证也要办。”这个不急,和现在网吧的利润比起来,这个只算网吧配套服务。
马杰边走边点头:“好的。”
这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陈天按照事情轻重缓急,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各种事项,仿佛已经排练过许多遍。
马杰心里也有点郁闷,在陈天事无巨细的安排下,自诩能文能武的马杰,毫无用武之地。
虽然省心,但也显得自己很无能,马杰毕竟也只是二十三的青年罢了,哪怕出社会的早,争强好胜的心却还没有磨灭。
看着走在前面的陈天,马杰也暗下决心,要恶补网吧相关的知识。
不然真怕有一天跟不上前面青年的步伐,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他怎么对这些细节那么熟悉,不像第一次开网吧的样子。”马杰心里暗暗嘀咕道。
不知不觉间角色互换,马杰已经开始习惯性的听从眼前这个青年的意见。
自从那晚之后,这个二十三岁的倒爷就认准了眼前的小老乡。
就像他九四年揣着一百块孤身闯莞城时一样。
马杰不由得想起了陈天初来莞城,在大排档的那个夜晚。
听完陈天要用二手配件自行组装电脑的想法后,已经激动不已,对陈天刮目相看。
没想到那只是开胃小菜,陈天又接着说起了后面的网吧管理和营销。
“网吧会员制度、满送活动、VIP包间、猫娘网管甚至后续还要找人开发网吧计费软件。”
林林总总,看着陈天意犹未尽的样子,马杰知道他还有许多想法保留,但光是这些就让马杰大开眼界,拍案叫绝。
马杰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觉得开网吧无非就是租个场地,电脑摆好,等人来玩,然后收钱就可以了。
对于陈天有所保留,马杰也没生气。
在江湖厮混许多年的马杰,见识过太多勾心斗角,亲兄弟因为利益翻脸的都比比皆是,更别说他俩只是老乡兼合伙人。
马杰绝对是个聪明人。
从他九四年孤身一人从农村来到莞城,短短几年间就积累了十来万身家,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眼光和能力。
马杰看出了陈天这些管理和营销的价值,二话不说就更改了之前的网吧份额分配方案,最后敲定。
马杰负责跑网吧相关手续,找寻场地和购买陈天提出的二手电脑零配件。
陈天出资六千现金,负责组装电脑,管理网吧,日常网络维护维修电脑等,总投资十万左右,各占五成。
表面看这次合作马杰是吃了亏的,出了大头却五五分成。
但许多年后回头来看…
陈天对马杰的魄力有了新的认识,也没多做纠结,心里记下了这份情谊。
“去看看宿舍楼?”马杰踩灭烟头,碎玻璃在脚下发出脆响,惊起两只灰扑扑的野鸽子。
陈天和马杰来到厂房外不远处的一栋两层小楼。
马杰用大哥大天线撩开蜘蛛网:“一楼是食堂,二楼原本是工人宿舍,有五个房间,每间房都有独立电表。”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食堂的腐臭味在十米开外就扑面而来,二十年的馊饭味混着老鼠尿汹涌而出。
陈天用上衣捂住口鼻退出了食堂。
陈天又踩了踩地面,大量化纤碎屑,每走一步都腾起呛人的尘雾:“尽快找人彻底打扫一遍卫生,化纤渣滓清干净,这玩意儿吸进肺里要出事。”
二楼走廊,铁楼梯在脚下呻吟。
宿舍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绸——不知是哪对野鸳鸯的定情信物。
推开门时,阳光从没了玻璃的窗框斜切进来,将墙上的《还珠格格》贴画切成两半,小燕子的笑容湮灭在阴影里。
陈天屈指敲敲承重柱:“每间装两台电脑,当商务VIP包间,拉上窗帘就是情侣包间,连开房钱都省了。”
回到厂房时,突然响起一阵嬉闹声。
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厂房里徘徊。
戴棒球帽的男生举着海鸥DF-300相机,给一个在厂房围墙下摆着poss的女生拍照。
另一个穿白裙的女生踮脚去够气窗垂落的野葛藤,蝴蝶发夹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
“快看!”穿白裙的女生指着气窗上的野葛藤:“像不像《泰坦尼克号》里的藤蔓?”
姑娘的白裙子在废墟背景前格外晃眼。
“瞧见没?”马杰得意地挑眉,“都不用打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