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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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逢旧人 乱心神

一夜过后,祁淳安早早醒来,心中惦记着与陈家二小姐的会面。清晨的梳妆时,她特意向身旁的丫鬟询问了关于陈家二小姐的事宜。

“小姐,陈家二小姐名唤陈悠,其母是陈老爷在风月场赎下的歌女,虽为庶出,但自幼便与小姐您亲近,一起在祁家学习武术,感情深厚。”丫鬟细心地为她梳理着长发,轻声说道。

祁淳安瞧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心中忐忑不安。

金色又柔软的阳光暖暖地散漫了后院,祁淳安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院子,就瞧见只见一位美貌女子站在阳光下,琵琶襟浅绿烟罗裙随风轻摆,温婉而又娴静。

“桓澜姐姐。”那女子本就生的秀气婉约,见到祁淳安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施施然地行礼。

祁淳安走近那位女子,牵起她的手:“陈悠?我受了些惊吓,许多事情都忘记了。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听你的名字,便觉得格外亲切。希望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为我的失忆而受到影响。”

陈悠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单薄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亮亮的泪痕划在脸颊上:“桓澜姐姐,悠儿怎会因此与你生分。只要姐姐还在,我们的情谊便永远不会改变。”

祁淳安笑了笑,松开手,擦去陈悠眼角的泪珠:“好了。不哭不哭。”

祁淳安感动于陈悠的真诚,她轻轻拭去陈悠眼角的泪痕:“。”

两人相拥而泣,彼此之间的情谊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祁淳安感激陈悠在自己失忆之时的陪伴与照顾,而陈悠则庆幸自己能够继续守护在祁淳安的身边。

陈悠一下扑进她的怀里,抱住她纤细的腰,声音中带着哽咽:“桓澜姐姐。桓澜姐姐。悠儿好怕,你知道吗?那天早上,我也在城门口,看姐姐昏倒在那,长兄疯魔了一般抱姐姐回来,大夫说姐姐受了惊吓,可能醒不过来了。姐姐,悠儿怕。姐姐,姐姐.......”

祁淳安回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肩:“让悠儿担心了。不怕,不怕,姐姐就在这。”

陈悠听着祁淳安的安慰,令她原本坚强的心房瞬间破防,她是来照顾姐姐的,如今怎么是姐姐在哄着自己,明明更难过的是姐姐啊,历经丧父之痛、昏迷不醒、崩溃失忆是姐姐。这几天所有的担心、害怕、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鼻头酸酸的,陈悠努力想要控制,可越是压制,眼泪越是汹涌。

陈悠说着说着,泪珠便滚滚从眼眶落下,一颗又一颗砸下浸湿了祁淳安的衣衫。

祁淳安又不知作何回应了,这样真挚的感情,让她难以招架。祁家如今嫡系只剩祁淳安一人了,说权势,自己一个已经失忆的少女又能给她什么呢。没有被旁系或是其他家算计蚕食已经是万幸了。

可她的姐姐已经不是她的姐姐了,她的姐姐会不会回来,祁淳安自己也不知道。

“谢谢你,陈悠。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真诚待我,谢谢你对她不离不弃。

后面四日,祁淳安用着需要修养的借口,拒见了所有的来访者,早上去灵堂哭丧,命奴仆们将后院书库中的藏书陆陆续续搬到自个儿房中。

在这个没有互联网大数据的时代,想知道些信息,只能啃书。祁淳安刚看完一本,她的神情都麻木了,认识一个新世界,接触那么多老旧的观念和礼俗,让她觉着又累又害怕。比之前对身处的环境一概不知还害怕,没感到轻松反而觉得沉重,这沉重是由于阶级压迫、吃人的社会气氛?是由于落后腐朽、可怕冷漠的封建礼教?还是对亲人的留恋与不舍?亦或是是对于较为文明的现代世界的?

当她争分夺秒地往脑中灌输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时,她没有一点空余想这些,现在,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空得让她发颤。她感到累,力不可支,但不敢停下来。

在她所生活的国家是位于离库大陆西南部的宸雁国,东部与整块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度魏良国接壤,西部临海,因此西部经济较为发达。宸雁国的国家制度与古代华国相似,除了有些律法、习俗不相似。宸雁国的子民信奉飔教,崇尚武力,与其他国家不同,商人的地位并不是在最底层,倒是与农民们一个地位。

在宸雁国北边是一片冰川雪国,是书籍上没明确记载的遥远国度,传闻那里的人皮肤的颜色泛青,头发和眉毛不论老少,都是白色的,像活死人。东南边是一片群岛,书上记载这片岛屿迷雾重重,多奇形怪状的海怪,从宸雁国出发的海上船队一靠近群岛附近,就遇到海上灾难,神秘失踪或沉入海中。

然而离库大陆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块大陆,从众多书籍中发现关于其他大陆的记载,但相似描述的大陆名称不一,祁淳安没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是探险家。

关于魏良国和离库大陆上其他的国家,书中记载较少,只有些诗歌和玄乎的传说。兴许是这些书籍已经很老了,没有及时更新消息吧。毕竟翻阅史书可以知道宸雁国与魏良国、国交战数十年。这次祁将军战死沙场,也是因为两国交界处常年交战不断,又有水窛侵扰,这才重兵前往。

第四日晚,月色朦胧,祁淳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本书,她轻叹一声,似乎有些不舍。随后,她缓缓推开房门,吩咐门外候着的小厮和丫鬟将书搬回书房。

“小姐,是要买什么书?”贴身侍女轻声问道。

祁淳安略一思索,回答道:“最近市面上新出的书籍,尤其是那些文人墨客们热衷的,你都去书铺买些回来。若是书籍太多太重,就去找府里的管事,让他安排些人手帮忙搬运。”

采寒闻言,有些迟疑地提醒道:“小姐,那些文人买的书,大多是为了准备科举考试,考取功名的。小姐若是买那些书,恐怕会招来非议。”

祁淳安听后,轻轻按了按有些酸痛的眼睛,这几日她通宵三晚,还点着烛火看书,头和眼睛难受得很,她微微一笑,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是我疏忽了。这样,你明日先去买书,买回来的书一部分跟府里其他书籍混在一起,另一部分先送到陈家去。

采寒点头应允,退下准备明日的事情。祁淳安则回到床上,躺下后,她不禁开始在心里嘀咕这个社会的不合理之处,为何连看个书都要受到性别的束缚。想着想着,她的困意渐渐袭来,最终昏沉沉地睡去。

翌日上午,祁淳安还在灵堂哭丧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方嬷嬷急忙跪在祁淳安身侧,附耳说:“宫里来人了,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姜总管,应是有何旨意,小姐快先去吧。”

祁淳安抹了把眼泪,理了理衣袖:“嬷嬷在这帮我照看着吧。”

说完说完,她快步走出灵堂,向会客堂走去。

会客堂外,祁淳安匆匆赶到,未扑粉抹脂,素白着一张小脸就来领旨谢恩了。为首的太监身穿蓝灰色蟒袍,系白玉钩黑带,苍白的脸上堆着笑:“祁小姐!”

祁淳安温婉一笑,福身:“姜总管。”

姜总管上前一把虚扶正要屈膝的少女:“哎呦,使不得使不得。祁小姐真是折煞奴才了。”

“劳总管在这等候多时了,是淳安的不是,理应赔个不是的。”祁淳安做全了礼数,“还请总管见谅,家中大小事如今都由淳安一人操持,担待不周的,还请总管多包容包容。”

姜总管脸上露出怜惜之情:“唉,不打紧。祁小姐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别又累倒了。这几日身子可有好些?”

“多谢姜总管关心。前几日太子殿下送来些补品,说是皇上赏赐的。淳安请了大夫,开了方子,用着那些药,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陛下也不必太过忧心。”

祁淳安点点头,皇帝忧心自己那是应该的,如今祁府嫡系的男儿都为国捐躯,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做使者被扣在异国,母亲早逝,父亲也为了边疆的安定战死了,自己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说得上是无依无靠,皇上若不善待,难免落人口实,遭天下耻笑。

姜总管露出一个极其谄媚的笑,从袖袍中掏出一卷墨色的玉轴,祁淳安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她立刻双膝跪地,双手叠放在地上,同时低下头去,轻轻闭上双眼。

姜总管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带着一丝庄重与威严:“昔烟川之役,几至颠覆。祁瑢城将军在烟川浴血奋战十余年,外征寇虏,内绥民夷,英勇捐躯,追封为霄郡公,谥日忠武侯,以国丧下葬。”

随后,姜总管的声音又转为柔和:“兹闻抚军大将军祁桑东之女祁淳安,将门之后,娴熟大方,郭睦嘉仁,朕躬闻之甚悦。着册封为从一品郡公主,封号以宁,赐居郡主府。钦此!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天何言哉,山川以宁。这皇帝莫非真的用仙掌铭中的这句诗为自己拟了封号?她心中暗自琢磨着。

“以宁郡主,请起吧。”姜总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祁淳安恭敬地答道:“臣女祁淳安领旨谢恩!”说完,她缓缓站起身,由着身旁的丫鬟搀扶着。

“以宁郡主,恭喜了。”姜总管笑着说道。

祁淳安接过玉轴,接着,采寒给姜总管送上一个精美的荷包,姜总管已经是老油条了,不动声色地讲荷包收进袖管内:“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后日还请郡主入宫面圣,再前往国寺奔丧。陛下怜悯,准许郡主仍住在祁府中,待孝期过时再搬去郡主府居住。”又递上一本册子给祁淳安:“陛下的一些赏赐,还有些在送来的路上。这礼单就交给郡主了。”

祁淳安瞥了眼他身后忙着抬大箱小箱的小太监们:“劳烦总管了。”

幸好让采寒荷包内装的是金子,那么多人手,打点到什么时候去。祁淳安与姜总管客套了几句后,便亲自送他出府。

“郡主便送到此处吧。”姜总管站在台阶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郡主身体刚好些,再出来送奴才,受了风可怎么办?”

祁淳安跟着下了一个台阶,站定后,回道:“姜总管,如今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一个人在这府中,冷冷清清的。您受皇命,带着圣恩莅临祁府,淳安自然想多留您一会儿。”

姜总管听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郡主言重了。老奴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郡主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府中的下人去做。老奴这便告退了。”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祁淳安独自站在府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在侧门,月昕刚赶到,就瞧见自己要找的人正往外走。

“高公公!”月昕提起一边裙摆,追上那人的脚步。

一位面颊瘦削,肌肤白皙的少年转了身,身后虽有其他的太监,但只有他外套着流苏的长袍,衣服搭配着金银装饰和精美的刺绣。

这便是姜总管身边最亲的干儿子,高烁。祁淳安特地嘱咐月昕来送些礼,问些话。

高烁瞥见月昕的身影,挥手示意其他小太监先行离开,随即上前作揖,客气地询问:“姑娘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月昕轻轻福身,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大荷包,递向高烁:“高公公,我家小姐特意嘱咐我,各位公公们一路辛劳,路途遥远且重物繁多,这些,请公公们吃酒喝茶。”

高烁微微眯眼,摆手婉拒:“这可不敢当。我们几人份内之事,祁小姐的恩情,我们自会铭记在心,并向皇上转达。”他双手往前一推,笑着说道,“这荷包,我实在是不能收。”

月昕并未气馁,一手捧着荷包又取出一袋,诚恳道:“这是特地为您准备的。我家小姐近日身体刚刚康复,过几日还需入宫谢恩,并主持国寺的下葬仪式,诸多事宜还需劳烦高公公多加指点。”

高烁心中琢磨着,如今皇上对祁小姐恩宠有加,册封为郡主,赐下封号、宅邸及诸多珍宝,甚至连祁大将军的丧礼都堪比国丧规格,这样的主子伸出的橄榄枝,接住也无妨。于是他扬起眉毛,接过两包荷包,客气地回应:“指点谈不上,以宁郡主的事,我们自然会尽心尽力。姑娘请放心。”

月昕闻言,感激地施礼道:“那便请高公公代月昕向小姐转达谢意。”

高烁好奇地问道:“原来姑娘名叫月昕,之前倒未曾在祁小姐身边见过姑娘。”

月昕按照祁淳安的嘱咐回答:“我是陈老太太送来的,之前一直在张管家手下做事。”

高烁收好荷包,再次作揖致谢:“原来如此。姑娘留步,我这就回宫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