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未央之民国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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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关 东 红 玫 瑰

他缓缓的说道:我是出身于军人世家,祖母是华族之女,父亲是海军少将,参加过甲午中日海战,日俄战争,1930年病逝。自小,父亲就对我们兄弟说,大和民族是天照大御神的子孙,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做为帝国的军人,要誓死效忠天皇,征服支那,征服全亚洲,共建“*****圈”,将太阳神的光辉照耀全球。后来,我们兄弟分别加入到帝国空军和陆军,1931年来到满洲。

我不喜欢日本女人,她们全都唯唯诺诺,象没有灵魂的木偶。我也看不起那些满洲国高官的千金们,劣等民族的后代,怎配得上帝国的空中雄鹰。于是,虽然我的军衔从上尉升到了中佐,但依然孑然一身。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让我动心。

那是1934年夏天,天皇陛下的亲弟弟佚父宫殿下访问满洲国,新京从皇宫到市政厅都举行了一系列欢迎和庆祝活动。时任新京特别市市长的金璧东(川岛芳子之兄),在家中亦办了一场规模不大的舞会,招待佚父宫殿下随行人员和关东军高级军官,我也受到了邀请。我早到了一个多时辰,客人大多还没来,主人金璧东见我有些无聊,便说:“幕川君,舍妹正在楼上,让她陪你到园子里逛逛吧。”我实在不想见金璧辉:“不用了,我自己出去走走吧。”

东北是个暴雪苦寒之地,但它的夏天却美得缤纷。花儿开得浓艳,绿叶也显得特别得肥润,后园种着体现“日满一体”的樱花树。正是六月天,雪白的樱花瓣象雪片般随风而落,让我想起幼时母亲带着我们在上野赏樱花的情景。一阵清扬的柳琴声如同玉珠落盘,敲打着我的耳膜。未及细寻,一个宛如天簌的歌声传来: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来是春初,去是春将老。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

樱花深处,凉亭台阶上,一个女子斜倚亭柱,手抱柳琴,正独自弄弦而歌。她身着玫红色连衣裙,上披白色薄纱披肩,乌黑的长发披至腰间,光是个背影已让人浮想连翩。像有股磁力在吸引似的,我缓缓走上石阶,走近她,歌声戛然而止:“你是谁?”她没有回头,却并不惊慌。“小姐是为了佚父宫殿下在排演吗?”我的汉语有些生硬,我以为她是金璧东为晚会请的歌女。“我只在高兴的时候唱歌给自己听,可你的出现已经扰乱了我的心情。”她撩起裙裾,缓缓站起来,在她转身的一瞬,我看到的是一张美得不可思议的脸。剪剪双瞳,似水明眸,羊脂玉肤,吹弹可破,好一个灿如夏花的美人。她有些轻蔑地瞟了一眼我军服上的中佐肩章,端着柳琴拂袖而去。一阵玫瑰花的馨香扑鼻而来,我想叫住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消失在樱花丛中------------

华灯初上,金府的豪宅已是笙管齐鸣,衣香丽影。在莺声燕语中,我又看到了她。和刚才不同,现在的她一袭露肩红色及地礼服,如云长发挽了一个高髻,高贵优雅的气质油然而生。“她是谁?”我问身旁的弟弟浩男,身为陆军,他长驻新京府,也许知道。“哥哥没事吧,芳子小姐你会不认识吗?”的确,川岛芳子正和她站一起说笑。当时,她受封安国军司令,走哪都是一身戎装,好不神气。“不是说她,我是指芳子旁边的那位红衣小姐。”“哦,她呀。是金市长的机要秘书,芳子小姐的闺友。也是从北平来的皇族女,但家世没有金市长家显赫,前清也就是个贝勒。听说,”浩男略有些神秘地说:“城里有不少人说她是金家兄妹二人的入幕之宾呢!”像被针踅了一下似的,我厉声说:“你闭嘴!身为帝国军人,怎么能象个长舌妇一样!”

我不管别人说什么,自已认准的事情就要一做到底。从那天开始,我开始追求毓贞。我频繁来往大连和新京之间,有她出现的场合,我也一定会出现。不分早晚等在她家和市政厅门口,只要我在新京每天毓贞一定能收到我送的玫瑰。但她一直对我很冷淡,但我并不懈气,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终有一天会接受我。

没过多久,听说军部要推行“日满联姻”,为康德皇帝选日本妃子。一天,关东军参谋本部板垣将军让我去见他,他是我母亲的堂兄,亦是我的上级。“正男哪,听说你正在追求满洲国的一位皇女,人称‘关东红玫瑰’的,怎么样,进展如何?”“将军,我的这点小事不该劳您费心。”“于私,你母亲屡次催问你的婚事,你弟弟浩男也订了亲,但你还没着落的话,你弟弟也不能先成亲,幕川家的高贵血统得有人继承啊。于公,你的这桩婚事也关系到帝国在满洲的利益,因此我不得不过问啊。”

见我很疑惑,他接着说:“康德皇帝与皇后感情不睦,军部屡次敦促他纳一位日本妃子,但他总是推三阻四的,说什么‘语言不通,风俗不同’,真是让人恼火。我们需要有一桩成功的日满联姻驳斥他的这些托辞,将来满洲国的皇子必须从军,皇女必须嫁日本军人,以立法的形式规定下来。所以正男,你的这桩婚事必须成功,这也是为天皇陛下效忠啊。”“将军,我对贞格格的爱出自于真心,没有任何的政治目的。”我有些不满。“八格!我们是帝国的军人,从生命到感情都必须服从圣战的需要。”将军一怒而起,我低下了头。

他缓了缓语气接着说:“我听说你追求得不太顺利,我会让芳子小姐从中斡旋,必要时让皇帝下旨赐婚,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嫁给你。”“将军,贞格格性情刚烈,这么做似乎不妥。我会以我的真情打动她的----------”“圣战势必在必行,帝国的需要高于一切!”看着他坚决的目光,我不得不服从:“嗨伊!”

半个月后,也是这样一个飘着初雪的天气,贞约我在城外跑马场见面。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我很兴奋,又隐约有些不安。她来了,我终于懂了人们为什么叫她“关东红玫瑰”。她骑着一匹枣红色马,身披一件猩红色狐毛边连帽斗篷,隐约看到里穿一身红色骑马装,足蹬高靴,象极了一朵怒放在关东风雪中娇艳的红玫瑰。她跳下马,径直走向我:“幕川中佐,十四皇姐和我哥哥已轮番找过我了,你知道吗?”我摇摇头,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会不知道?他们要我为了日满世代友好,和你结婚。还说这是关东军司令部的意思,不可违拗。”“贞格格,军部确有这样的安排。我也确实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但我决不强迫你-----------”“你不必说了!”她别过脸去,扔给我一支马鞭:“今天我们赛马,一局决胜负。沿马道跑到尽头,谁先到谁赢。若是你赢,我二话没有马上嫁你;若是你输了,那就请你永生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知道贞的骑术不错,以为我是空军,定不善马,不禁哑然失笑:“这可是你说的,一定不能反悔。”

在急促的马蹄声中,我们的竞赛开始了。有时并驾齐驱,有时我一马当先,总之我的白马从未落后于她的枣红马。“贞格格,忘了告诉你,我少年时就在东京赛马会上跑过第一的。”听着我的挑衅,贞大怒,加了几鞭子向前冲。长距离的高速奔跑让枣红马耗尽了力气,在最后的冲刺关头懈了劲,我抓住机会快马加鞭,终于领先贞一个马身先过了终点。

“吁!”我勒住缰绳,跳下马来,看见贞怒目圆睁,脸色苍白,突然她手一扬,马鞭“啪”地抽打在我身上,军大衣破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露出雪白的棉絮。见我不躲闪,贞似乎更生气了,她一咬牙,抬手又是一鞭,我的左脸一阵钻心的疼。我反手抓住她的马鞭,她用力想抽出却动弹不得。“够了!”我大吼。“你一枪打死我吧!”“贞格格!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刚才的事可以不算数。但我不会放弃你,我会一直等,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天。”她凝视着我红肿的左脸颊,似乎有些动容:“幕川中佐,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完美公主。我在北平做过艺妓,甚至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这样的女人,你也能接受吗?”我淡淡一笑:“这些事,芳子小姐早就告诉过我了。”“什么?她,她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嫉妒你吧。她那奇异的性格,谁可捉摸。”

贞看我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你,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坚持要娶我?你是男人,难道一点不介意我的过去?”“贞格格,自从在金家和你相遇,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寻觅的那个人。你是格格还是歌女,是闺秀还是少妇,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你就是你,是在樱花树下抱琴而歌的率性女子,是我幕川正男钟爱一生的妻。”我的每一句话都出自肺腑,贞似乎被感动了,大的泪珠从脸庞滑落。我将手中马鞭用力一拉,她猛地失去重心,从马上跌落到我的怀里。第一次她离我这么近,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闻到她肌肤的香气。她的眼神渐渐有些迷蒙,柔润的嘴唇如同玫瑰花瓣一样翕张着,我再也抵抗不了,用自己发烫的唇深深吻着她鲜软的双唇。贞渐渐不再抗拒,她终于拔掉了所有防卫的刺,溶化在我的激情中--------------

1935年开春时节,我和贞在日满军人会所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我的堂舅板垣将军亲自出席并充当证婚人,新京特别市市长金璧东为我们的媒人,婚礼轰动一时。新京城内所有满洲权贵和关东军将佐级军官都出席了,我们作为日满联姻的成功范例被广泛宣扬。后来,我亦陪贞谒见过康德皇帝,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我想也许是为了纳妃的事而心烦吧。我们结婚后,军部加紧催促康德皇帝纳日本女子为妃,后来他秘密遣人入北平接来17岁的满族女子他他拉。玉龄,封为贵人。硬是拒绝了联姻的事,关东军转向皇弟溥杰,本庄繁司令亲自出马,终于促成嵯峨爵爷长女浩与溥杰君的婚事。我和贞的婚姻被利用来当政治筹码,这是种悲哀,但我们婚后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在新京过完蜜月,贞陪我来到大连空军基地,我带她来看海。贞生长于内地,在天津时也没去过海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海。她脱下鞋子光脚走在海滩上,潮水一波波打湿了她的裙裾,雪白的浪花像调皮的孩子围着她嬉闹,逗得她哈哈大笑。

“正男,海不是蓝色的吗?为什么这个海是浅绿色的象湖水?”“因为这里是黄海。”此时的贞象个天真的女孩:“正男,大海好美!将来我要在靠海的山上建座房子,每天夜里听着海浪声入睡,清晨让潮湿的海风把我唤醒!”“好哇!陪着你的不仅有大海,还有我!”我从背后搂着她的纤腰,轻吻着她耳后的雪肤,轻声说:“夜里你枕着我的胳膊入睡,清晨我会用我的吻把你唤醒。”“讨厌!”贞笑着推开我,潮湿的沙滩留下两行交错的脚印----------

婚后我的军衔晋到了大佐,不久贞怀孕了,第二年生下了一雄,幸福的小舟在我们的三口之家轻轻荡漾。贞是个有头脑有抱负的人,她不愿窝在家里做家庭主妇,于是我帮她接管了大连一家军官会所来经营。我只当她想做点事,却从未想过她这么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