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逼迫与妥协
天啦!一个人的舌头是说割就能割的吗?割了难道还能长出来?
可少年那几句话给人的感觉就是割一个人的舌头仿佛割一畦韭菜那样简单。
太残暴了!
季玥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居然会眼瞎到将一匹残暴恶狼看成一头无害绵羊并且还信任无比地并与之相伴了一路。
虽然他曾打断过她的肋骨,后来又下令折断她的指骨,已经让她大开眼界,见识到了他的残忍无情,可没想到还有更血腥的折磨手段在等待着她。
不待季玥做出反应,少年轻轻抬起手,优雅地挥了挥。
牢门外的侍卫立即会意,大步走进来三个。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长着络腮胡子的侍卫,从腰间摸出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匕首的寒光在这昏暗的牢房中格外刺眼。另外两个一左一右,像提破布一样,左边那个粗暴地抓住季玥的两只胳膊,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季玥的两只胳膊,将她从地上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手腕脚腕间的铁链叮当作响。
拿匕首的大胡子侍卫一只手粗暴地钳住季玥下巴,迫使她抬起头,那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的下巴捏碎。右边那个侍卫立刻上手掰她的颌骨。季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瞪大了双眼,眼中的茫然瞬间被恐惧所取代。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左边那个侍卫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
右边那个侍卫强硬地掰开季玥的嘴后,拿刀的那个侍卫的另一只手拿着匕首慢慢贴近,看样子是真的准备割掉她嘴里的舌头了。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季玥根本没时间做出反应。她感觉到捏在她颌骨上的那三只手充满力量,坚硬的老茧粗糙得仿佛能扎破她的颌骨。
季玥吓得魂飞魄散。
她没想到这些人来得这么直接,一言不合就开始上演血腥暴力。
匕首身上凝结着丝丝缕缕的白光,火光映照,寒光流动。
眼见那匕首越来越近,季玥几乎能感觉到那刀刃上的森森凉意,而少年唇角噙笑,凉薄而淡漠地看着这一幕。
抬目对上少年冰冷像看死物一般的目光,季玥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心里涌出绝望,她再不敢报侥幸心理。
呜咽挣扎着避开几乎贴上脸颊的匕首,她拼尽全力地哭喊出声,紧绷地声带因为突然用力,沙哑粗粝,几乎撕裂出血:“我说!”
心有委屈又如何?
愤怒不甘又如何?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头。
遇上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疯子,落到这步田地,季玥再无硬碰下去的勇气,除了妥协,再无他法。
虽然并不知道少年提的那些问题的准确答案,但这些天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季玥在脑子里早已琢磨了又琢磨,思考了又思考。
几个问题而已,如何能难住一个受过多年教育应付过大小不下数千场考试的职场精英。
前段时间季玥不想回答,一是她没料到这少年真会这么狠戾地对她下手,而她也没有这么清晰深刻地体会到生命被逼到绝境的这种恐惧;二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答案,怕自己说了第一个谎言后就必须不断地构思后面的谎言去支撑前面的谎言。
季玥是个怕辛苦的人,生活中能够简单而过的事情,她会尽量以简单的方式解决。而撒谎骗人,在季玥眼里,是一项既费心费力又风险极高的事,所以,以前的工作生活中,能不用到谎言的情况下她通常都不会说谎,可现在……
对上少年冰冷无情的眼睛,季玥在心里认真思量了一下。
虽然这具身体已七老八十,但目前却是为她所有,一切苦难疼痛皆是她在感受,所以能够少受苦还是尽量要少受苦,能够好好活着还是要尽力地活着,不能为了一群素不相识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人受尽折磨,还搭上本就不长的寿命。
拿匕首的侍卫回头看一眼少年,得到少年示意,立即松开钳制季玥下巴的手,退到一边。
少年风姿迢迢,优雅抬脚,仿若天神漫步般风姿凌秀地走到季玥正前方,绣着祥云花纹的缎面鞋履缓缓碾过地面。
“说吧!”他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衣袖,懒懒道。
季玥深吸口气,安慰自己:一时的低头并不意味着失败,而是为了将来更有力量的抬头。
酷刑黑牢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谎话!以后一定让这少年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有着极强报复心的聪明女人。
一番强烈地自我心里暗示后,季玥抬起头。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知于你,但你得先让我离开这个地牢。”迎着少年睥睨如天神看待蝼蚁一般的目光,她一脸认真地提出要求。
如果占用的身躯是一个花信年华婉约似水的美人,季玥一定能高水准本色出演,做出杏眼含愁楚楚动人的梨花带雨之态,但现在季玥顶着的是一个垂暮之年的人的身体,那种梨花带雨之态放在一个老态龙钟的人身上,估计效果有点……让人无法直视!所以季玥现在只能在回忆里找出自己曾经见过的老态龙钟的老妪是什么样子。
“你觉得你有讨价还价的可能?”少年眯眯眼,身上涌出迫人气势。
但季玥并没有被吓到。
也许少年不一定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但季玥清楚,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心理都是吃软不吃硬。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即使再冷酷无情人性泯灭也不会立即处死自己,因为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季玥很小的时候就从一个女人身上明白了一个生活道理:只要女人聪明会撒娇,百炼钢能化绕指柔。
虽然想不起那个教会她这个道理的女人具体长什么样,但季玥模模糊糊记得,自己曾经的生活里有一个女人纤娇柔弱,楚楚动人,但却把数个铮铮铁骨的男人化为绕指柔,牢牢地把控在了手里。
前世模糊的记忆与经历告诉季玥:撒娇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得到很多东西……
虽然目前这个身体艾发衰容,不适合撒娇,但并不影响人示弱。
示弱不是软弱,也不是无能。
示弱是一种温柔的力量,是一种张弛的智慧,也是一种睿智的生活态度。
季玥现在对自己的境遇已经有了清醒的认知,她知道自己不能像年轻女子那般用明媚的容颜和撒娇的手段获得保护,但却可以用柔软的姿态——示弱,去化解少年的冷硬。
“这个地方又黑又脏,我不想死在这里……”惶恐不安地望了望四下阴森暗沉的囚室,季玥可怜巴巴地仰头,看向少年。
从少年要季玥回答的那几个问题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和那几个侍卫对待季玥的言谈态度上,季玥已经得出一个结论:少年所处的门派和季玥原身所在的门派是有仇恨的,否则不会把她当犯人一般如此“高规格招待”。
季玥感觉自己很冤。
别人穿越,不是穿成芊芊美少女,就是穿成达官贵妇人,唯独自己穿成花甲老妪不说,还一上来就被大刑伺候,独享黑牢囚禁。
已经发生的过去她无力改变,但现在,她想改变自己的处境。而改变处境的第一步就是试探眼前的少年底线在哪里,是否真的对她绝情到底,一丝仁善之心也无。
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季玥还是想竭尽所能,给自己创造一个舒适安逸的生活环境。
“我年纪这么大,也活不了多久了,只希望后面的日子能平安舒适。我知道公子怀疑我,防备我,但请公子仔细回想,悬崖边碰到公子,我忍着伤痛帮公子取草药,路上公子发热昏睡,我冒着大雨去帮公子寻大夫,如果要害公子性命,我何必多此一举?一路上与公子吃住同行,如果真的心怀不轨,我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可我没有做出过一丝想伤害公子的举动。也许我以前是做了很多坏事,可那是身份使然,被逼无奈。如今我已经决定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与人为善。因为信任公子的能力,我跟随公子来到这里,只是想有个地方重新开始,远离江湖纷争……”
季玥开始拿出职场上说服客户的那套口才。
少年一脸淡漠,面无表情地看着季玥不遗余力地为自己开脱,幽暗黑眸中平静无波,让人猜测不到他的思绪。
季玥忍着心虚,一边娓娓阐述自己的无奈委屈,一边接受着少年的打量,到了后面,回想起自己流落到这个世界的种种经历,以至于情绪上心,真的红了双眼。
季玥知道,一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打动的,因为他们缺乏基本的同理心。而少年,彼此身份的对立和险象环生的成长环境更是让他不会轻易地就被自己几句话打动。
季玥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她深谙要想从一个人那里得到点什么,首先肯定需要有所付出,因为交换是人与人之间最安心、最长久、最有效的一种手段。
而现在她能够与少年做的交换……
看着被铁链桎梏住的双手双脚,她似难过到极致,却又不愿自己的痛苦被人看见一般,垂下眼眸,“如今落到公子手里,我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全部都告知于公子,只求公子放我离开这牢笼,再帮我抹去身份,让我在公子的地盘上为婢为奴,平淡度日!公子如若不信,我愿对天发誓。”
季玥猜测少年好不容易才抓住自己,是不可能轻易让她离开的,何况自己如今还不知道这个身体以前是什么身份,又和哪些帮派结有仇怨。即使真能离开少年的地盘,顶着这垂暮之年多走几步路都气踹嘘嘘的身体,季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倒不如……
借少年之手,谋求一方落脚之地。
这少年武艺高强,身份高贵,如果他愿意帮忙抹去这个身体以前的林林种种,再给这具身体安个新身份庇护在他的地盘上,那么……
古人云:以退为进,方是长久之道。
季玥想,自己现在不求能惊天动地的活,只求能平淡舒适的老了。
听完季玥一番真真假假的投诚,周围侍卫并没有松懈半分警惕之色,而少年,阒黑眼眸中的厌恶鄙夷更是汹涌,几乎流淌成河。
“好一番诚挚感人的投桃之言!好一段声情并茂的愚人表演!”他缓缓扬起唇角,露出一个让人寒栗的微笑,笑意中带着不怀好意的阴鸷,让季玥汗毛差点竖起来,“没想到揽月宫四大长老之一,名满天下的千面姥姥,除了会杀人、会挖心,居然还有做戏的本事!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揽月宫人的无耻……”
季玥心口跳动剧烈起来。
虽然早猜测到这具身体的身份不会简单,却没料到……
会这么的……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