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阿牛
官道蜿蜒,一骑自北向南缓缓而来。马蹄踏地,踏出清脆声响。
天空墨云翻滚,逼近大地。道路两侧,古树随风摇曳,枝桠婆娑。
马背上,少年约莫十六七岁模样,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虽略显风尘,却神情坚毅。
十余日风餐露宿,冯牧心智愈加成熟。此乃他首次独身远行,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番旅程,感慨万千。沿途村镇,世间百态,人海茫茫,柳青踪迹难觅。面对即将来临的风雨,他未曾急于赶路,只欲与风雨结伴而行,平添人生感悟!
天色渐晚,大雨滂沱,冯牧的肚子也传来饥饿的感觉,他用手抹了一把脸,让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又行三五里路,却见远处有一簇隐隐绰绰的光亮从一座破败的庙宇中映射而出。
半个时辰过后,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冯牧倚着古庙斑驳的朱漆柱,正将湿透的衣摆拧出水珠。忽听得檐角风铃一阵乱撞,抬眼时,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浑身淌水冲了进来,粗布衣襟沾满泥浆,麦色脸庞却挂着憨厚的笑:“小哥也是来躲雨的?”
攀谈间得知,汉子名叫阿牛,正是附近潭水镇人。他说起镇子西头的老槐树,说起自家养的那头黄牛,眼里亮闪闪的。冯牧被这份热络感染,刚要开口询问潭水镇的风土,庙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混着粗粝的叫骂:“别让那小子跑了!”
几个恶奴家丁冲进庙门,阿牛明显一愣:“刘管事?你们这是……”“憨货,快点束手就擒,跟我们回府!偷了主人家的米,你却在这里自在,害的我们哥几个不得消停!”憨厚的阿牛满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谁偷米了?”
阿牛努力辩解,家丁却铁了心要押阿牛回去,几个人上来就用绳子将阿牛肩膀捆起来,推搡着往庙门外走去。
冯牧上前:“住手,怎么连人家的解释都不需要吗?这么随便抓人还有王法吗?”
“哟哟哟,你是哪里蹦出来的野人,难道是曾阿牛的共犯不成,一起带走!”
冯牧见不能善了,一记黑虎拳虎虎生风,拳风扫过众家丁面门,震得几人踉跄后退。他旋身扣住刘管事手腕,铁钳般的力道让对方痛呼跪地:“说!为何栽赃?”
“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刘管事额头抵着湿漉漉的青砖,冷汗混着雨水滑落,“听说二管事看上阿牛家的黄牛,说只要阿牛承认偷米,他娘就得拿三头牛来赎人!”话音未落,阿牛脖颈青筋暴起,挣着绳索就要扑上去:“这畜生!我娘卧病在床,他竟...!”
冯牧眉间凝结寒霜,古庙里漏雨的瓦片正砸在他肩头,却似浑然不觉。想起这些日子沿途所见——富户欺压佃农、贪官盘剥百姓,此刻又冒出这般巧取豪夺的勾当。他解下腰间佩刀,刀刃抵住刘管事咽喉:“带我去见二管事。”
雨幕中,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向潭水镇。待至深宅大院,只见廊下挂着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二管事翘着二郎腿坐在厅中木椅上,正慢条斯理擦拭翡翠扳指。他早已听过跑回来的家丁汇报经过,瞥见冯牧押着刘管事进来,他竟抚掌大笑:“听说小哥功夫不错!不如跟着我干,保你...”
“保我同流合污?”冯牧刀尖挑起对方衣摆,“你可知‘公道’二字怎么写?”寒光闪过,翡翠扳指应声碎裂,二管事脸色骤变,还未及呼救,冯牧已掷出绳索将他捆作粽子:“去安排人取来笔墨,把事情经过写清画押,写出保证,从此不再为难阿牛母子!”
二管事稍做犹豫,冯牧手起刀落将椅子的一角削落:“如果还有异议,犹如此物,下一次便将你一分为二。”二管事一听,瞬间额头汗珠滚下,只得乖乖照做。
钱府家主得知府中二管事出事,又听闻冯牧功夫了得,慌忙出来给冯牧道歉,害怕牵连其中。并保证严惩二管事。冯牧冷眼相看,警告钱家主莫要再行不义之事,这才带着阿牛离开钱府。
阿牛带着冯牧到家看望阿牛娘。只见屋内简陋,阿牛娘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原来是感染了风寒,但是因为处置不得其法,虽然开了几副药,却并没有对症。
冯牧让阿牛取来一碗清水,拿出一张符纸,手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符纸应声而燃。阿牛顿时露出惊讶表情:“莫哥你是道士?”冯牧摇摇头,并未多做解释。
阿牛没再迟疑,迅速取来清水。冯牧将符纸灰烬用水化开,给阿牛娘服下。少顷,阿牛娘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缓缓睁开了眼睛。阿牛看向冯牧的眼神中满是敬佩。
阿牛见母亲精神有些好转,方将刚才的经历讲述一遍。阿牛娘拉着冯牧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
冯牧看到一切都已解决正要离去,阿牛娘却叫住了他:“小哥谢谢你,但是你不了解钱家,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娘俩的,恩公也要小心他们的报复,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昨晚他们是迫于你的威势,一旦你走了,我娘俩必将遭受他们报复。我老了,没什么,你能带着阿牛离开这里吗?我知道这个事也是非常难为小恩公,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阿牛瞬间急了:“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阿牛娘道:“阿牛你不要管我。又道小恩公,我知道让你为难了,阿牛他从小憨厚,只要你带他离开这里就好。我这里有一物,是家中长辈留下的宝贝,赠送与你,也许对你有所帮助。”说着,阿牛娘颤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古朴的木匣,示意阿牛将木匣递给冯牧。冯牧望着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这世间悲苦太多,他不过是苍茫天地间的一介过客,但是世间不公,也让他内心难以平复。他深知钱家不会善罢甘休,可若带阿牛离开,母子俩又该如何安身?谈何容易!但看着阿牛娘恳切的眼神,冯牧心中一叹,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娘,我可以答应带阿牛走,但也绝不会丢下你。你若不走,阿牛怎能安心跟我离开?我与阿牛虽说萍水相逢但是也是一见如故,怎会收您的礼物。“
或许,多年饱读诗书早已让冯牧无法对眼前娘俩的困境视而不见。阿牛娘闻言,轻咳两声,急切道:“恩公莫要推辞!您有所不知,我们祖上本是习武世家,昔年这也是许多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秘籍。可惜曾家已多代无人习武,留着也是明珠蒙尘。若恩公日后能从中有所领悟,传授给阿牛,也算是物归其用,让这份传承得以延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