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深潜锤炼
深蓝塔地下七层的“深潜区”，成为了林默每周一、三、五必须打卡的另类炼狱。与舒适安静的“时光裂隙”书店相比，这里冰冷、高效、充满无形的压力。
在向导机器人DB-07的引导下，林默重复着枯燥而痛苦的基础训练。他坐在那把连接着无数导线的椅子上，额头、太阳穴贴着冰凉的感应贴片，面前的屏幕上，那条代表他精神状态的波形图，像一条随时会挣断的琴弦，在刺耳的警报声边缘疯狂跳跃。
“聚焦，林默先生。目标物：光点B-7。”DB-07温和的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提醒着。
林默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他努力将意识集中在那片模拟出来的黑暗精神空间中唯一的光点上。然而，隔壁元素操控区能量爆裂的噼啪声、环境适应性训练区骤变的温度气流、甚至是苏瑾偶尔穿着高跟鞋走过控制区时那清脆规律的叩击声，都像无形的针，不断刺向他本就脆弱的精神防线，引发一波波混乱的思绪风暴和随之而来的剧痛。
“精神场紊乱度72%！源质活性波动超出阈值！建议强制中断训练！”工作人员冰冷的报告声透过耳机传来。
“继续。”站在不远处的苏瑾，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光屏，上面是林默和另外几个训练者的实时数据对比。她的声音如同北极寒冰，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适应外界的干扰，是构建精神屏障的第一步。他需要习惯。”
“呃啊！”林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前一阵发黑，屏幕上代表危险的红光再次闪烁不定。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被撕裂。
好不容易捱过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当他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比刚跑完一场全程马拉松还要疲惫不堪。他拒绝了DB-07递来的能量凝胶，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表现…低于预期平均值37个百分点。”DB-07一边跟着他走向电梯，一边用平静的语调说着令林默心头发堵的数据。“以目前进展估算，达到基础控制标准需要4个月17天，不确定性因子3.8。”
林默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走入电梯。数字跳动，从冰冷的B7回到地面上繁华而虚伪的CBD。他站在深蓝塔外，感受着久违的阳光（虽然海渊市的阳光总是带着灰蒙蒙的滤镜），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金钱味道的空气，胸腔里积压的烦闷感才稍微缓解。
“时光裂隙”书店成了林默疗伤和积蓄力量的港湾。陈胖子每天都按时来“上班”，把他那个电脑维修小店的生意暂时托付给学徒，专心帮林默照看书店。
“咋样，默子？那个‘深潜区’是不是像电影里的秘密基地？”陈胖子看着林默一脸疲态地瘫在藤椅里，忍不住好奇又担忧地问，“他们没拿你做切片研究吧？”
林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切片不至于…比切片还难受。”他把训练的痛苦粗略讲了一遍，隐去了那些机密数据和苏瑾苛刻的评价。
“我靠！集中精神听这么难？”陈胖子挠了挠头，一脸不解，“那不就是上体育课定点投篮嘛？虽然老子当年也是十投九不中…”
林默苦笑。胖子哪里知道，他面临的“干扰”可不是篮球场上的叫喊，而是直接冲击灵魂的乱流。他看着胖子认真帮他给一本古籍包书皮的样子，心头微暖。至少，胖子是真心希望他好。
几天后，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书店门口铜铃轻响。
林默以为是胖子或者熟客，头也没抬：“欢迎光临，随便看…”
“小哥，你这可有地方志？特别是讲旧城隍庙街那段的老故事？”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响起。
林默这才抬头。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灰色旧式唐装、约莫六七十岁的老人。他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澄澈明亮，带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平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手里拄着一根色泽温润的乌木拐杖，整个人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沉静的书卷气弥漫开来。
这不是普通顾客。旧城隍庙街早已拆迁多年，相关的文献大多散佚或进了博物馆。
“老先生，关于城隍庙街的老书，怕是难找了。我这里倒有些讲海渊风物杂记的民国小刊，不知您可感兴趣？”林默站起身，引老人到专门摆放地方文献的区域。
老人饶有兴趣地翻看着，动作轻柔而专业。闲聊间，他自称姓秦，在城东古玩市场开了家小铺子“博古轩”，平时喜欢搜罗些旧物件和老故事。他的谈吐文雅，知识渊博，对海渊市的过去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几个旧城区早已湮没的典故，连林默这个“土著”都听得入神。
当林默给他介绍一本残缺的《海渊金石录》拓本时，无意间手指触碰到了泛黄的纸张边缘。
嗡——
一股微弱但真实的悸动感，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瞬间传递！
不是古书那种狂暴的信息洪流！更像是一股涓涓细流，带着一种久远的、饱含温度的记忆碎片——雕花窗棂上的晨光、檀香袅袅的气味、墨汁在砚台里化开的轻微声响、还有一瞬而过的、模糊老者临窗写字的背影…
“嘶…”林默猛地缩回手，太阳穴一阵熟悉的抽痛，但强度远不如前，更像是被针尖轻扎了一下。
他的异样没有逃过秦老的眼睛。老人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带着一丝探究，平静地问：“小哥？怎么了？这拓本莫非有甚不妥？”
“没…没什么！”林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掩饰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就是…这书页好像有点受潮？刚碰到觉得有点…凉。”他心跳如擂鼓！眼前这位和蔼的老人，以及他带来的物品，竟然也触发了自己的异能！只是程度轻得多！他到底是谁？
“哦？”秦老放下拓本，拿起旁边另一本看起来更普通的、品相也一般的清末账册，随意翻开一页，指着上面一个模糊不清的印章印记，“小哥见多识广，可识得这种印记？老朽看着眼生。”
林默下意识地再次伸手去指认。
指尖再次触碰账册纸张！
这一次，回溯的信息更加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一小段“视觉信息”：一个不起眼的抽屉底层，静静地躺着一枚小小的铜印，印章底部似乎雕刻着某种类似衔尾蛇缠绕钥匙的奇特图案！画面一闪而逝，留下的信息是——印章就在秦老古玩店深处！
林默彻底震惊了！这次他没有头痛，只是精神稍感疲惫！他抬头，对上秦老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
老人温和地笑了笑，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伪装：“小哥是个灵醒人，这双‘手’更是特别。看来这‘时光裂隙’，名副其实啊。”他轻轻拍了拍账册，“这本小册子和那《金石录》，老朽都要了。明日有空，还请小哥方便时，到我那博古轩一叙。小店杂乱，或有些陈年旧物，能解小哥心头之惑也未可知。”
他留下地址和足够的书款，没有再多言，拄着拐杖悠然离去。那背影，在林默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深不可测的迷雾。
博古轩…古玩市场…解心头之惑？
这个秦老，绝不简单！他主动找上门，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他提到的“心头之惑”，又指什么？
当陈胖子提着一份外卖回到书店时，林默刚挂了苏瑾的电话。
“苏总监？”胖子放下饭盒，“她又催你交训练报告？”
林默摇摇头，神情凝重：“不是训练。是‘工作’。”
胖子立刻坐直了身子，一脸八卦加紧张：“啥工作？让你去拯救世界了？”
“一个地下拍卖会。”林默压低声音，“地点在‘云顶’私人会所，对外宣称是慈善艺术拍卖。但据‘深蓝’的情报，暗标中混杂了几件涉及‘源质’的物品，来源复杂，买家更是鱼龙混杂。”
“我靠！就是那种小说里写的，富豪和黑社会还有间谍一起举牌子的地方？”陈胖子眼睛放光，但随即担忧道，“让你去干嘛？苏瑾那女人不会让你去举牌子吧？”
“她想让我接触其中一件东西。”林默回忆着苏瑾电话里的信息，“目标物品：一件晚清牙雕折扇。据信是其第三任主人，某位早已亡故的前朝遗老，年轻时曾短暂接触过一个与‘深蓝’洛林家族有秘密合作的国际商团。那商团后来因为内部倾轧和‘源质’技术泄密而覆灭，遗留下一些未解的谜团。苏瑾怀疑…那段历史与她父亲后来的调查方向有关联。她需要知道那折扇接触过谁，或扇子上是否残留着可以追溯过去的气息碎片。”
“所以…她想让你当人肉扫描仪？”胖子明白了，咂咂嘴，“危险不？”
“非常。”林默很肯定，“‘云顶’的安保级别极高，拍卖会背后的组织非常神秘，深蓝也无法完全掌控。更重要的是，‘蚀光会’的人一定也会在场。苏瑾的情报显示，‘刀锋’在近期被目击出入旧城区某些隐秘据点，极有可能就是为这场拍卖会做准备。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另一件拍品——一块据说是远古黑石的残片，对某些异能者据说有增幅作用。”
“刀锋？！”胖子倒吸一口冷气，想起林默描述过的那个冷酷无情的杀手，“那你去了不是送菜？”
“不去更危险。”林默握紧了手腕上的“静默环”，“没有深蓝的庇护，蚀光会迟早会找到我头上。而且，这是我接近父母事件真相可能的机会！”他看着胖子，“胖子，我需要你帮忙。”
陈胖子一拍胸脯：“说！砍谁？呃…咱可能砍不过…”
“砍人暂时不用。我需要信息。”林默眼中闪烁着坚定，“我需要知道‘云顶’会所的详细结构图、安保分布、拍卖流程、最好能黑进他们的贵宾审核系统，给我弄个安全的临时身份，再搞点‘小道具’。还有就是，帮我查查‘博古轩’的秦老，越详细越好！”
“结构图、安保、身份…包在我身上！”陈胖子信心满满地拍着键盘，“那个秦老头…有点意思。行，一起查！”
一周后，傍晚。
阴天。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古玩市场后街僻静的巷道深处。陈胖子坐在驾驶座上，手指在改造过的笔记本键盘上飞速敲击，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三维建筑图和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林默则换上了一身裁剪合体、但款式低调的深色休闲西装，头发也打理过，完全掩去了旧书店小老板的痕迹。他手里拿着一个陈胖子提供的、带有身份认证芯片和微型通信器的复古请柬外壳，口袋里还有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和一个强力微电流装置——这是胖子利用业余时间拆解各种电子产品拼凑出的“小玩意”。
“身份OK，‘天穹贸易’的经理，做东南亚稀有木材生意的。时间卡得刚好。”陈胖子头也不抬，“内部安保系统3分钟后有个轮换空挡，我会给摄像头制造一个1.5秒的干扰循环。默子，记住路线上那两个监控死角，抓紧时间。通讯器保持激活，我能看见听见。”他敲下回车键，屏幕上模拟的摄像头影像果然出现了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雪花闪烁。“干扰成功！进！”
林默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步履沉稳而自然地穿过巷道，走向灯火辉煌、戒备森严的“云顶”私人会所侧门。他脸上带着一丝商务人士恰到好处的自信和些许对这场“慈善拍卖”的期待感。
会所门口站着几位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的黑衣安保。其中一人戴着微型耳机，目光扫过林默递上的请柬，用携带的扫描仪仔细检查了芯片信息。
请柬通过扫描，信息核对无误（至少在系统上是这样）。
安保的目光在身份照片和林默脸上快速比对。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照片是胖子通过强大的AI换脸技术融合的，但真人的微表情和气质骗不了顶级安保。
就在这时，陈胖子的声音极其微弱地从耳内微型接收器传来：“放松，微笑，想象你刚搞定一笔缅甸柚木的大单子，客户请你去夜总会…”
林默下意识地微微扬了扬下巴，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矜持又混杂着点商业场合疲惫感的笑容——这是他对着镜子模仿了好久的、某财经节目嘉宾的表情。
安保的眼神略微停留，但很快移开，轻轻点头，做出“请”的手势。
林默心头一松，表面不动声色地回以微笑，随着侍者的引导步入富丽堂皇的大厅。水晶吊灯光芒璀璨，衣着光鲜的名流低声交谈，空气里弥漫着香槟、香水与金钱的味道。悠扬的古典音乐掩盖着无数暗涌的欲望。
这只是前厅。通往拍卖主厅的安检通道更加严格。林默坦然走过金属探测门，身上的微电流装置和工具刀巧妙地避开了探测范围（胖子的屏蔽涂层起了作用）。
当林默终于踏入拍卖主厅时，心跳依然有些快。这里比前厅更为肃穆安静，柔和的聚光灯只照亮展台和竞价席。座位不多，但每一个都奢华舒适，彼此间隔较大，保证了私密性。侍者引领林默到他预设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视角不错，能看清展台，又不易被其他主要席位过分关注。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几个气息沉稳、眼神内敛的老者，一个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科技新贵（看着有点像沈南舟？），还有几个气质孤冷、目光锐利的角色…暗渊的气息混杂在浮华之下，无声地流动着。
林默没有看到目标晚清牙雕折扇，也没有感知到“刀锋”的存在（对方显然擅长隐藏）。
但他的目光，在掠过前排一个独立席位时，猛地顿住！
离展台非常近的一个绝佳位置，坐着一位身姿挺拔、穿着藏青色丝绒西装外套的女人。她戴着优雅的网纱小礼帽，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股子清冷孤高、掌控一切的气场，即使隔着半场，林默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来——
苏瑾！
她竟然亲自来了？！
她并没有看向林默的方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个对艺术充满热情的淑媛。但她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深水的重磅炸弹！
林默的后背瞬间绷紧。这意味着今晚的行动，远比苏瑾在电话中暗示的要复杂、要危险得多！她是在监视他？还是…另有目的？
一股更大的寒意，悄然笼罩了林默刚刚松懈些许的心神。深蓝资本的真正意图，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这流光溢彩的拍卖大厅里，开始无声地收紧。
而在拍卖厅上方某个绝对隐蔽的豪华单向玻璃包厢内，一个身着黑色修身战斗服、半边脸覆盖着金属面罩的冷峻身影，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正通过高倍监视屏幕，缓缓扫视着下方每个参与者。当他冰冷的目光掠过林默的侧脸，以及苏瑾优雅的背影时，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充满杀意的弧度。
拍卖会，还未正式开始，但暗流的旋涡已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