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邻居双胞胎兄弟的奇葩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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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私人助理的第一夜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留下“林晚”两个颤抖扭曲的字迹。墨迹未干,像一道新鲜刻下的耻辱烙印。折叠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我此刻摇摇欲坠的神经。

苏颖的目光扫过签名,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只是确认一件普通货物的交割。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发出几道简洁的指令。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将那份签着我名字的“卖身契”收进大衣内袋,动作优雅得像在收起一份无关紧要的请柬。

“东西收拾一下,”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将顶灯的光线遮去大半,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其中。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命令式口吻,不容置疑,“十五分钟后,隔壁门口等我。你只需要带上你自己。”他顿了顿,视线在我这间寒碜的、几乎空无一物的屋子里扫了一圈,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反正,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的鞭子,抽打在我脸上。屈辱感火辣辣地烧灼着皮肤。

他没再看我,也没看苏盈,径直拿起沙发上的大衣搭在臂弯,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寒意,却把更沉重的枷锁留在了这间斗室里。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苏盈。

空气凝固了几秒,沉重的寂静几乎让人窒息。

“对不起……”苏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浓重的歉意和一丝无力感。他站在门边,灯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与方才苏颖留下的冰冷阴影形成鲜明对比。“我哥他……一直都是这样。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真实的担忧,目光落在我刚刚签下名字的右手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笔杆的冰冷和绝望的颤抖。“你……还好吗?”

还好吗?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表示无所谓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一百三十万的债务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我的肩头,几乎将我碾碎。24小时随叫随到的“私人助理”?这跟古代签了卖身契的奴婢有什么区别?更可怕的是,那个主人,是苏颖。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僵,一句话就能把人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恐惧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心脏,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巨大的委屈和恐慌排山倒海般涌来,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我慌忙低下头,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在了我的肩膀上。力道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意味。

“别怕。”苏盈的声音就在耳边,很近,很温和,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试图浇熄我心头的恐慌火焰。“我哥……他只是看起来凶。其实……”他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那个冰雕般的兄长,最终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定下的规矩虽然严苛,但只要你按规矩做好分内的事,他不会……太过分的。”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收回手,转身走到他那堆超市购物袋旁,在里面翻找着。片刻,他拿出一个崭新的、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马克杯,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罐包装精致的蜂蜜。他走到我那个只有一个水龙头、连热水器都没有的小厨房水槽边,拧开水龙头,仔细冲洗着新杯子。

“喝点热的,会好受些。”他背对着我说,水流声哗哗作响。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那件柔软的米白色毛衣,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夜里,竟成了唯一的暖色。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异的安慰。至少,在这座名为“苏颖”的冰山里,还有这样一道温润的光。

“谢谢。”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汹涌的情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谢谢他帮我包扎伤口?谢谢他此刻笨拙的安慰?还是谢谢他和他哥住在一起,让我不至于独自面对那头凶兽?这感谢本身都显得荒谬又心酸。

“不客气。”苏盈冲好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小心翼翼地递给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试图驱散房间里的阴霾。“小心烫。”

温热的杯壁透过掌心传来暖意,蜂蜜水的甜香在鼻尖萦绕。我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似乎真的熨帖了一点翻腾的五脏六腑,尽管那沉重的枷锁依然纹丝不动。

时间在沉默和压抑中流逝。我盯着墙角那个罪魁祸首——轮子彻底报废的灰色行李箱,它像一个巨大的讽刺,静静地躺在那里。

“时间差不多了。”苏盈看了一眼腕表,轻声提醒。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我放下只喝了一半的蜂蜜水,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环顾这间只住了一晚的、空荡冰冷的“家”,这里连一丝让我留恋的气息都没有。我走向门口,脚步虚浮。

“林晚。”苏盈在我身后叫住我。

我回头。

他站在那里,清澈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带着一种少年气的认真,轻声说:“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温热的石子,投入我冰冷绝望的心湖,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它无法改变我即将踏入的牢笼,却像在无边的黑暗里,为我点燃了一盏小小的灯。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再次有些发哽。

拉开门,楼道里惨白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隔壁那扇厚重的、深胡桃木色的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而威严的巨口。我站在门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指尖冰凉,微微颤抖着,悬在冰冷的门铃按钮上方,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就在我鼓足最后一丝勇气,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时——

“嘀。”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响起,门锁自动弹开了。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玄关一隅。冰冷的光滑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昂贵的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目而奢华。一股混合着高级皮革、雪松和消毒水味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将我包裹。这气息属于苏颖,带着绝对的掌控感和不容侵犯的距离。

门没有完全打开,仿佛在无声地命令:自己进来。

我咽了口唾沫,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了全身。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苏盈那扇紧闭的门,像是我短暂逃离的避风港。然后,我咬紧牙关,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未知和牢笼的门。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气息。

玄关很大,空旷得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光滑地面上产生的轻微回响。空气里弥漫着绝对的寂静和那种冰冷的、属于苏颖的气息。巨大的落地穿衣镜映出我此刻的样子: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卫衣和牛仔裤,像一只误闯入华美宫殿的、瑟瑟发抖的灰老鼠,与这个空间格格不入。

“右手边第一间。”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从客厅深处传来,像电子合成音,听不出具体方位。

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客厅的尽头,是整面墙的落地窗,外面是城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苏颖就坐在窗边一张宽大得惊人的黑色真皮沙发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手里端着一个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他并没有看我,视线落在窗外无边的夜色里,只留下一个冷峻沉默的侧影。额角那块白色的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刺眼。

他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神祇雕像,仅仅存在于此,就足以让空气凝固。

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踮着脚尖,快速闪进了他指示的那个房间。

门轻轻关上,终于隔绝了客厅里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属于我的“牢房”。

房间很大,很空旷。一张铺着浅灰色纯棉床品的单人床,一个简易的白色衣柜,一张光秃秃的书桌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装修是极简的性冷淡风,灰白为主色调,线条冷硬,干净得一尘不染,也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高级酒店的样板间,或者……看守所的单人房。

窗户很大,但被厚重的深灰色遮光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同样线条冷硬的白光灯,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惨白、清晰、毫无隐私可言。

这就是我未来不知道多久的栖身之所。一个精致、冰冷的囚笼。

巨大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对未来的茫然恐惧。我走到床边,床垫柔软,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我慢慢坐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笃笃笃。”

敲门声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刻板的节奏感,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我浑身一激灵,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是苏颖?他要做什么?

“进…进来。”我的声音干涩发紧。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来的却不是苏颖那张冷峻的脸,而是一张中年女性的面孔,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套装,头发挽成一丝不乱的发髻。

“林小姐,我是周管家。”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刻板、清晰,不带任何多余情绪,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先生吩咐,这是你未来工作的基本要求和日常作息时间表,请务必熟记并严格遵守。”她递进来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

我僵硬地接过,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让我指尖一缩。屏幕亮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条款和精确到分钟的时间安排。

“另外,”周管家的目光在我身上那件旧卫衣上快速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明天早上七点,请准时到客厅报到。着装要求,简洁、得体、专业。你现有的衣物不符合标准,先生已经安排,明早会有人送来新的工作装。”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衣帽间里有准备。”她朝房间内一个我还没注意到的白色磨砂玻璃门示意了一下,“浴室在出门右转尽头。先生有洁癖,请务必保持个人和公共区域的绝对整洁。任何物品使用后,必须归还原位。”

她语速很快,条理清晰,交代完所有事项,最后补充道:“没有特别召唤,请不要随意在主生活区走动。尤其,”她顿了顿,语气似乎更严肃了一分,“不要打扰苏盈少爷休息。先生不喜欢。”

苏盈少爷……原来在苏颖的领地里,连他弟弟的存在,都成了一种需要规避的禁忌?

“我…我知道了。”我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很好。”周管家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像完成了一件既定任务般,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手中那块冰冷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如同锁链的具象化。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崭新布料混合的、毫无生气的味道。

我瘫坐回冰冷的床沿,巨大的无助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这里的一切都精准、高效、冰冷,像一个巨大而精密的仪器,而我只是一个被强行塞进来的、不合规格的零件。苏颖甚至没有亲自露面,仅仅通过管家和一份电子文档,就将他冷酷的秩序和掌控力,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陌生的环境,严苛的规矩,未知的恐惧,还有隔壁那个强大、冷酷、喜怒难测的主人……未来像一张巨大的、漆黑的网,沉沉地笼罩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缓,像怕惊扰了什么,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然后,脚步声又轻轻远去了。

是周管家?还是……苏盈?

那点微弱的、来自隔壁的温暖关切,在这个冰冷囚笼的映衬下,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遥不可及。我闭上眼,将脸埋进膝盖。

夜,漫长而寒冷。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第一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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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五十分,尖锐的电子闹铃声毫不留情地将我从混乱而短暂的浅眠中撕扯出来。

头昏脑涨,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昨晚在巨大的压力和陌生的冰冷环境中,我几乎整夜无眠,直到天快蒙蒙亮才勉强迷糊过去。此刻被惊醒,心脏还在因为惊吓而狂跳不止。

周管家刻板的声音和那密密麻麻的作息表瞬间涌入脑海。七点!客厅报到!

巨大的恐慌像冰水浇头。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冲进那个冰冷的、只有基础洗漱用品的浴室。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稍微驱散了一点混沌。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挂着两个浓重黑眼圈的脸,活像个游魂。

来不及多想,我冲回房间,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挂着几套崭新的衣物。清一色的基础款: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黑色及膝一步裙,深灰色西装裤,还有两件款式简洁的薄针织开衫。质地看起来很好,但颜色沉闷得像阴雨天。

我胡乱抓起一套衬衫和一步裙换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紧贴着脖颈,带来一种微妙的束缚感。裙子腰身合适,却勒得我有些喘不过气。脚上还是昨天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与这身“工作装”搭配起来,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六点五十八分。我深吸一口气,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带着一种悲壮的决心,拧开了冰冷的房门把手。

客厅里异常安静。巨大的空间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更加空旷冷清。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浓郁的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冷冽气息。苏颖的气息。

我僵硬地站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不敢再往前一步。目光快速扫视,终于在落地窗边的餐厅区域看到了他。

苏颖背对着我,坐在一张宽大的餐桌主位上。他穿着质地精良的深灰色丝绒晨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段线条清晰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膛。晨袍的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桌上摊开的一份文件,姿态放松中透着一种慵懒的优雅。额角那块纱布在晨光下依旧显眼,却无损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气场。

他面前的骨瓷杯里,咖啡热气袅袅。旁边放着一份看起来就很精致的早餐,但他似乎并未动过。

周管家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垂手肃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目不斜视。

时间指向七点整。

苏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精准地感应到我的存在。他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修长的手指对着他侧前方靠近门口的位置,虚空点了点。

那个位置,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我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是给我划定的位置。一个没有椅子、只能站着的角落。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脸上火辣辣的。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下翻腾的情绪。我低着头,像个犯错被罚站的小学生,挪动脚步,走到他指定的那个冰冷的位置站好,距离他的餐桌有七八米远,像一个被放逐到边缘的侍从。

客厅里只剩下刀叉偶尔碰到骨瓷盘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苏颖依旧在看着他的文件,姿态闲适,仿佛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咖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食物的味道,勾得我空空如也的胃一阵阵痉挛。饥饿感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僵直地站着,双脚开始发麻发酸,腰背因为紧张而僵硬。视线只能落在自己脚前一小块冰冷反光的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苏颖终于合上了文件。他端起咖啡杯,优雅地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杯底与托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这声响动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惊得我肩膀微微一颤。

“周姨。”苏颖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冰冷依旧。

“先生。”周管家立刻上前一步。

“带她去书房。”苏颖依旧没有看我,仿佛在吩咐一件物品的去向,“把上个月所有与‘星海项目’相关的供应商邮件往来、合同草稿、会议纪要,全部整理出来。按时间顺序,分类归档,电子档同步上传到项目共享文件夹。纸质版按供应商首字母排序,放入对应的档案盒。下午三点前,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

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内容却像一颗颗炸弹砸在我头上。

供应商邮件往来?合同草稿?会议纪要?分类归档?电子同步?纸质排序?下午三点前?这些名词对我来说都如此陌生,每一个要求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我……我不太懂……”巨大的惶恐让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没做过……”

苏颖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我。

晨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深邃的眼窝里,那双眼睛如同淬了寒冰的黑色琉璃,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和审视。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身上那身不合体的衣服和惨白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不懂?”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林小姐,这里是助理岗位,不是慈善机构技能培训班。”他身体微微后靠,晨袍的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敞开得更多,露出锁骨下方一小片紧实的肌肤,却只让人感到更深的寒意。“我的要求,就是你的工作内容。不会,就去学。学不会,就证明你连抵扣债务的价值都没有。”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我脚上那双格格不入的帆布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看到什么碍眼的瑕疵。

“另外,”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在这里,你只需要回答‘是,苏先生’,或者‘好的,苏先生’。明白了吗?”

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狠狠套在我的脖子上。屈辱、恐惧、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抗议。

“是……苏先生。”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苏颖似乎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我的情绪),终于吝啬地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去吧。”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像打发一只苍蝇。

周管家立刻走到我身边,面无表情地示意:“林小姐,请跟我来。”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拖着僵硬麻木的双腿,跟着周管家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客厅,走向那扇紧闭着的、通向他私人领域的书房大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书房的门被推开。巨大的空间映入眼帘,比我的整个出租屋还要大上数倍。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占据了整整两面墙,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厚重的书籍和文件夹,散发出油墨和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混合着更浓郁的、属于苏颖的雪松冷香。一张巨大得如同会议桌般的黑檀木书桌摆在房间中央,上面堆放着几摞半人高的文件,像一座座随时会倾塌的小山。桌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复杂的水晶吊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甸甸的、属于知识和权力的压迫感。

周管家走到书桌旁一个独立的文件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沉重的抽屉。里面塞满了各种颜色的文件夹、散落的纸张、贴着不同标签的档案袋……混乱得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飓风。

“这些,都是‘星海项目’上个月的相关资料。”周管家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判决书,“电子档的原始文件在书桌那台电脑的‘待处理-星海’文件夹里,密码是先生名字首字母加生日,0203。整理要求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指了指那张巨大书桌角落唯一一台看起来还算新的台式电脑,“下午三点前,全部完成。”

她交代完毕,不再看我一眼,像完成任务般,转身离开了书房。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巨大的、压抑的书房里,只剩下我,和眼前这片由混乱文件和冰冷电子设备组成的、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海洋。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下午三点……这堆东西……分类、归档、电子同步、纸质排序……我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踉跄着走到书桌旁,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纸张和屏幕上闪烁的登录界面。密码?苏颖的名字首字母加生日?S(Su)Y(Ying)0203?我颤抖着手,在键盘上输入“SY0203”。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个红色的错误提示框。

密码错误。

心猛地一沉。不是这个?难道是全拼?还是别的组合?巨大的挫败感攫住了我。连第一步,都迈得如此艰难。

我颓然地跌坐在那张宽大冰凉的办公椅上,椅子的高度和深度都让我感到不适,像一个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额角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我这一切噩梦的起源。

就在我盯着屏幕上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被无助和恐慌死死扼住喉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带着点试探意味的敲门声响起。

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狂跳。是周管家?还是……苏颖?他这么快就来检查了?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进…进来?”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探进来的是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俊脸——是苏盈。

他穿着浅蓝色的居家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头发还有些蓬松,看起来刚起床不久,整个人沐浴在从门缝透进来的晨光里,像一道温暖的光束,瞬间照亮了这个冰冷压抑的空间。

“姐姐,早。”他小声地打招呼,清澈的眼睛弯弯的,像盛着细碎的阳光。他飞快地扫了一眼书房内堆积如山的文件和脸色惨白的我,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随即又展开笑容。他侧身进来,反手极轻地将门虚掩上,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牛皮纸袋。

一股诱人的、混合着黄油和肉香的温暖气息瞬间在冰冷的书房里弥漫开来。

“还没吃早餐吧?”苏盈快步走到书桌前,将纸袋轻轻放在我面前空着的一小块地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亲昵,“我哥他……早上脾气都不太好,周姨只负责他的饮食。我猜你肯定没东西吃,偷偷去楼下那家很有名的三明治店买的,趁热吃。”他指了指纸袋,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邀功似的期待,像只叼来骨头等待夸奖的大狗狗。

诱人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空荡荡的胃立刻发出响亮的抗议声。我看着眼前这个冒着热气的三明治,又看看苏盈干净温暖的笑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又热了。在这个冷酷精准如同机器的牢笼里,这份来自隔壁的、冒着热气的关心,简直像沙漠里的甘泉。

“谢谢……”我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快吃吧。”苏盈催促着,目光扫过我面前的电脑屏幕,看到了那个刺眼的红色密码错误提示。他了然地眨眨眼,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声:“SY是错的。我哥那人,别扭得很。他私人电脑的密码……”他顿了顿,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像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秘密,“是他大学时用过的一个游戏ID,叫‘ZeroKnight’,后面加他的门牌号1801。你试试?”

ZeroKnight1801?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苏盈冲我肯定地点点头,眼神清澈而真诚。

带着一丝怀疑和巨大的希冀,我颤抖着手,在键盘上输入了这串字符。

屏幕闪烁了一下,深蓝色的桌面壁纸缓缓展开——登录成功了!

巨大的惊喜和感激瞬间冲垮了我的心防,我猛地抬头看向苏盈,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别哭啊姐姐,”苏盈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想找纸巾,又想起这里不是他的地盘,最后只能笨拙地用指腹轻轻擦掉我脸颊上的泪水。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我哥布置的任务……”他看了一眼那堆积如山的文件,清澈的眼底也掠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被一种温和的坚定取代,“别怕,虽然不能帮你做,但我大概知道那些供应商的邮件怎么分类。你边吃,我边简单跟你说说?至少……能帮你开个头。”

他把热乎乎的三明治往我面前又推了推。

食物的温热透过纸袋传递到掌心,苏盈温和的话语像一道暖流注入冰冷的心田。在这个巨大而冰冷的囚笼深处,在这座由文件堆砌的绝望高山脚下,这点来自苏盈的、冒着热气的食物和偷偷传递过来的“作弊秘籍”,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用力点点头,撕开三明治的包装纸,狠狠咬了一大口。温热香浓的芝士和嫩滑的鸡肉混合着酥脆的面包,瞬间充盈了口腔,也暂时驱散了盘踞心头的寒意。

苏盈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开始小声地、清晰地给我讲解那些混乱邮件的大致分类逻辑。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像潺潺的溪流,耐心地冲刷着那些陌生的名词和流程。

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顽强地挤进来一道细细的光束,恰好落在书桌一角,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也照亮了苏盈专注讲解的侧脸。

书房里冰冷沉重的空气,似乎因为这个带着食物香气和低声絮语的清晨角落,而悄然融化了一点点。

然而,这份短暂的、偷来的温暖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我努力消化着苏盈的讲解,试图理清一点点头绪时,书房厚重的大门毫无预兆地、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书架似乎都微微晃动了一下。

我和苏盈同时惊得跳了起来!

门口,苏颖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像一尊骤然降临的煞神。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晨袍,腰带却系得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精准地刺在我和苏盈之间那个还散发着食物香气的角落。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苏盈脸上来不及褪去的温和笑意,扫过我手里咬了一半的三明治,最后定格在苏盈刚刚为了给我讲解而随手摊开在桌面上的一份文件上——那正是他严格要求的、需要按特定顺序整理的“星海项目”核心会议纪要!

空气瞬间冻结,连尘埃都停止了飘动。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排山倒海般席卷了整个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