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死后,皇后她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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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枕边人—熟悉与陌生的妻子

“王爷可好些了?药煎好了。”

一个温婉清越、如同山涧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褚墨琰的心脏,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尖锐刺痛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悸动,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睁开眼,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模糊的水汽,死死钉向门口!

逆着门外廊下昏黄的光线,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穿着素净的月白色袄裙,外罩一件半旧的浅碧色比甲,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绾了个髻,只插着一支素银簪子。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奢华装饰,却自有一种清雅脱俗、沉静如莲的气质。

她的脸庞尚显年轻,肌肤白皙细腻,眉眼如画,精致得如同工笔细描。

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顺,如同春日里最柔和的湖水。

她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汁,步履轻盈地走到床榻边。

俞晚舟!

年轻的俞晚舟!

那个几十年后,会用冰冷话语将他打入地狱的俞晚舟!

褚墨琰的呼吸骤然停止!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冲向头顶!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血管里咆哮奔涌!

他想扑上去,掐住她那纤细脆弱的脖颈,撕碎她那张看似温顺柔美的假面,质问她!

诅咒她!

让她立刻偿还那几十年的欺骗和此刻就已深植于她心底的冰冷!

然而,身体极度的虚弱和那深入骨髓的帝王城府,如同两道枷锁,死死地禁锢住了他几乎失控的冲动。

他只能僵硬地躺着,用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淬了寒冰毒液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俞晚舟似乎被他这异常锐利、充满审视和……

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实质般冰冷的恨意所惊到。

她端着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了颤

那清澈眼眸中的担忧似乎更深了一层,随即迅速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卑微的柔顺所取代。

她微微垂首,避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王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太医说您寒气入肺,需按时服药,仔细调养。这药……温度刚好,妾身服侍您用药?”

她说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拿起药碗,用白瓷汤匙轻轻搅动着浓黑的药汁。

动作娴熟、优雅,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温婉仪态。

她舀起一小勺药,放在唇边,极其自然地轻轻吹了吹气,然后才递到褚墨琰的唇边。

“王爷,小心烫。”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专注地看着他,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人。

就是这种眼神!

就是这种该死的、毫无破绽的、充满了“深情”与“关切”的眼神!

前世骗了他整整一生!让他沉溺其中,自以为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真心!

褚墨琰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盛着黑色药汁的汤匙

看着俞晚舟那双清澈见底、写满“担忧”和“温顺”的眼睛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戾之气直冲脑门!

前世凤仪宫中那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耳边炸响:

“从未动心……不过本分……”

“需要这个身份带来的庇护……活下去……仅此而已……”

骗子!虚伪!精湛的戏子!

“滚!”一声嘶哑、破碎却充满了极尽暴戾和厌恶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猛地从褚墨琰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抬手,用尽此刻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挥向那只递到唇边的药碗!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了寂静的卧房!

浓黑滚烫的药汁瞬间泼洒出来,溅了俞晚舟满手满身!

月白色的袖口和前襟立刻被染上大片污浊的褐色药渍,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息。

破碎的白瓷药碗碎片飞溅开来,有几片甚至擦过俞晚舟的手背,留下几道细微的红痕。

“啊!”

俞晚舟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惊愕和……一丝迅速被掩饰过去的茫然与受伤。

她看着自己被药汁弄脏的衣袖和微微刺痛的手背

再抬头看向床上那个如同暴怒凶兽般死死瞪着她的男人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终于不再是完美的温顺,而是清晰地映出了真实的、被惊吓到的、难以置信的震动。

旁边的小顺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妃娘娘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啊王爷!”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浓重的药味弥漫,以及褚墨琰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俞晚舟,

那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恨、审视,以及一种要将她彻底看穿的疯狂!

俞晚舟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僵硬。

她看着床上那个陌生的、充满攻击性的靖王,看着他那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睛,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目光和审视。

在她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快得如同错觉。

随即,那层温婉柔顺、带着受伤和无措的面具,又迅速而完美地覆盖了上去。

她没有哭,也没有质问。

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捡拾地上的碎瓷片,动作依旧轻柔,仿佛刚才的暴怒和羞辱从未发生。

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低垂的眼睑,泄露了她并非真的无动于衷。

“王爷病中心绪不宁,是妾身疏忽了,惊扰了王爷。”

她轻声说着,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妾身这就去重新煎药。”她将碎瓷片放在托盘上,端起剩下的药碗残骸,对着褚墨琰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然后转身,脊背挺直,脚步沉稳地离开了房间。

那月白色袄裙上刺眼的药渍,如同一个无声的嘲讽烙印。

褚墨琰死死地盯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牙关紧咬,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那是他自己咬破的舌尖渗出的鲜血。

“嗬……嗬……”他粗重地喘息着,眼中的暴戾和怨毒并未因她的离去而消散半分

反而如同被浇了油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扭曲!

俞晚舟!

他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枯瘦的手。

看着这间象征着落魄与屈辱的靖王卧房。

感受着这具年轻却虚弱不堪、被病痛折磨的躯体。

以及灵魂深处那无法磨灭的、被欺骗了一生的滔天耻辱和怨毒执念!

前世那虚幻的“琴瑟和鸣”如同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笑话,在眼前破碎。

而这一世,这令人作呕的“贤惠”表演,才刚刚拉开序幕!

一个冰冷、扭曲、带着无尽恨意和毁灭欲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俞晚舟……”

“既然上天让朕重活一世……”

“既然你这戏还要演下去……”

“那朕……就陪你演!”

“不过……”

“这一次……”

“朕要撕碎你这张完美的假面!”

“朕要你……”

“心甘情愿!”

“奉上你那颗……”

“从未动过的心!”

无声的誓言在死寂的卧房里回荡,带着血腥的偏执。

窗外,寒风呼啸,卷起枯叶,靖王府的天空,阴沉得仿佛永远不会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