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密室博弈
丞相府的密室中，烛火摇曳。
俞鸿跟随司马懿穿过幽深的回廊，每走一步，心脏就紧缩一分。廊柱上的蟠螭纹在火光中张牙舞爪，仿佛要将他吞噬。
“俞侍中请。“司马懿在一扇乌木门前停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丞相等候多时了。“
俞鸿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室内光线昏暗，曹操背对门口，正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巨幅舆图。案几上摊开的竹简密密麻麻，俞鸿眼尖地瞥见最上面一卷写着“俞鸿言行录“五个大字。
“属下拜见丞相。“俞鸿躬身行礼，喉咙发紧。
曹操缓缓转身，眼中寒光凛冽：“子翼来了。“他指向案几旁的位置，“坐。“
俞鸿跪坐下来，发现面前的案几上摆着一块熟悉的玉佩——正是汉献帝赐予他的那枚！玉佩已被撬开，内侧暗格暴露无遗。
“认得此物吗？“曹操声音平静得可怕。
俞鸿额头渗出冷汗：“是...陛下所赐。“
“哦？“曹操挑眉，“那这密诏呢？“
一卷绢布被推到俞鸿面前，上面赫然写着“节制权臣，匡扶汉室“八字，还盖着天子玺印。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俞鸿知道，此刻一言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丞相明鉴！“俞鸿突然伏地叩首，“属下确有隐情未报，但绝非对丞相不忠！“
曹操冷笑：“说来听听。“
俞鸿心念电转，决定以攻为守：“属下...确有未卜先知之能！“
此言一出，密室陷入死寂。曹操瞳孔微缩，司马懿在旁倒吸一口凉气。
“继续说。“曹操声音低沉。
俞鸿抬头，眼中已噙着泪水：“属下自幼便偶有预知之梦。当年预见许攸投诚、预知马超反叛，皆因梦中得见。因恐被视为妖人，一直不敢明言...“
“有趣。“曹操拿起案上一卷竹简，“建安五年七月，你预言'袁绍将遣淳于琼守乌巢'；建安十三年，你预见'东南风起'；去岁又预知'马超将反'...“他猛地拍案，“俞鸿！你当孤是三岁小儿吗？！“
俞鸿咬牙：“属下不敢欺瞒！正因有此异能，陛下才赐玉佩笼络。但属下对丞相忠心天地可鉴！“
“忠心？“曹操冷笑，“那这'节制权臣'四字，作何解释？“
“属下从未打算执行！“俞鸿急道，“丞相明察，若属下有二心，何不早投孙刘？何不任由马超攻入潼关？“
曹操目光如刀，似要剖开俞鸿的伪装。良久，他突然问道：“既言能预知未来，可知孤下一步欲攻何处？“
俞鸿知道这是生死考验。历史上曹操此时应准备南征孙权，但如今历史已因他而变...
“属下...近日未得预兆。“他谨慎回答，“但依形势推断，孙权据江东，刘备取益州，皆为大患。然蜀道艰险，江东水战难克...属下斗胆建议，当先取汉中，再图巴蜀！“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为何是汉中？“
“汉中乃益州门户，得之可居高临下威胁成都。且张鲁暗弱，较之孙刘易取。“俞鸿越说越流畅，“更关键者，蜀地富庶，得之可大增国力，为日后一统奠定根基。“
这番战略分析与历史上法正劝刘备取汉中的思路如出一辙，但在当时堪称超前。
曹操若有所思，突然转向司马懿：“仲达以为如何？“
司马懿躬身：“俞侍中所言确有道理。只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俞鸿一眼，“臣好奇，此乃预知之能，还是...深思熟虑之果？“
俞鸿心头一凛。司马懿这是在暗示他的“预言“可能是精心编造的谎言！
曹操忽然大笑：“好！既然子翼有预知之能，不如与孤做个游戏。“他命人取来沙盘，“你我各领一军，你攻我守，推演汉中之战如何？“
俞鸿知道，这绝非游戏，而是对他能力的终极测试。
“属下遵命。“
沙盘摆好，汉中地形栩栩如生。曹操执黑，代表守军；俞鸿执白，代表攻方。
“请丞相先布防。“俞鸿恭敬道。
曹操毫不客气，在阳平关、米仓山等要地布置重兵，又在汉水沿岸设下伏兵。这正是历史上他实际采用的防御策略。
俞鸿凝视沙盘，回忆着历史上刘备取汉中的过程。他决定采用声东击西之计。
“属下先派偏师佯攻阳平关，主力却绕道走傥骆道，奇袭南郑。“他移动白色小旗。
曹操挑眉：“傥骆道险峻难行，大军如何通过？“
“正因险峻，守备必疏。“俞鸿指向沙盘一处，“此处有溪流可引为饮水，山脊可藏兵。若选精兵五千，轻装疾进，十日可抵南郑城下。“
曹操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在傥骆道增设哨卡。俞鸿又变策略：“若傥骆道受阻，属下可散布谣言，称大军将走米仓山，实则从陈仓道进军...“
两人你来我往，攻防转换。俞鸿运用现代军事理论，结合对三国地形的了解，屡出奇招。一个时辰后，曹操的防线终于出现破绽。
“妙！“曹操不禁赞叹，“子翼用兵，虚实难测，确有名将之风！“
司马懿在旁插言：“俞侍中似乎...对汉中地形了如指掌？“
俞鸿早有准备：“属下曾研读《汉书·地理志》，汉中地势，略知一二。“
曹操突然话锋一转：“子翼既有预知之能，可知孤寿数几何？“
密室气氛骤然紧张。这问题如同刀尖跳舞，答错便是万劫不复。
俞鸿深吸一口气：“天机玄奥，属下所见有限。只知...丞相乃天命所归，必成大业。“
“滑头！“曹操大笑，眼中却无笑意，“来人，送俞侍中去别院休息。没有孤的命令，不得出入！“
俞鸿心中一沉。这是要软禁他！
“丞相...“他还想辩解，却被侍卫左右架起。
“子翼勿忧。“曹操意味深长地说，“待孤查明真相，自会还你公道。“
俞鸿被带到丞相府西侧一处僻静院落。院门落锁，四周布满侍卫。室内陈设简单但整洁，案几上竟还备有笔墨竹简。
——这是让他写供状？还是...另有深意？
俞鸿在榻上辗转反侧，思索脱身之策。忽然，窗棂轻响，一个纸团从缝隙滚入。
他急忙展开，上面只有八字：“献技保命，勿露全貌。“
字迹陌生，但意思明确。有人提醒他交出部分秘密换取生机，但不可尽露底牌。
是谁？陈勇？杜袭？还是...荀攸？
次日清晨，院门开启，司马懿独自前来，手中托着一个食盒。
“丞相命我给侍中送些点心。“他笑容可掬，却让俞鸿毛骨悚然。
食盒放下，司马懿并不离去，反而跪坐在对面：“侍中昨夜安否？“
“托司马主簿的福，还算安稳。“俞鸿冷淡回应。
司马懿轻笑，突然压低声音：“侍中可知，丞相已派人前往颍川，查证你的出身？“
俞鸿心头剧震。他编造的颍川俞氏根本不存在，一旦查实...
“有劳司马主簿告知。“他强作镇定，“清者自清。“
司马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下官为侍中拟的'自陈表'，或可...稍解丞相疑虑。“
俞鸿展开一看，文中将他所有“预言“解释为“精于推算，善察形势“，并强调对曹操的忠心。表面上是帮他开脱，实则坐实了他欺瞒丞相的事实！
“司马主簿好意，心领了。“俞鸿将竹简推回，“在下问心无愧，无需此类辩词。“
司马懿不以为忤：“侍中自有主张，下官不多言了。“起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丞相近日身体不适，侍中所知医道，可有良方？“
俞鸿眼前一亮。曹操的头风病！这是转机！
“丞相所患，可是头风发作？“他急切地问。
司马懿点头：“正是。昨夜议事时突然头痛欲裂，医官束手无策。“
俞鸿立即走到案前，挥毫写下一张药方：“取川芎、白芷、天麻各三钱，加绿茶少许，水煎服用，可缓解疼痛。“
司马懿接过药方，似笑非笑：“侍中连医道也精通？“
“先师所传，略知皮毛。“俞鸿含糊应答。
司马懿离去后，俞鸿在室中来回踱步。曹操的头风病是他的一大弱点，若能缓解其痛苦，或可赢得转机。
他决定再赌一把，取出一卷空白竹简，开始绘制改良投石机的设计图。这种采用配重式的投石机，威力远超当时的人力牵引式，是中世纪欧洲的攻城利器。
“来人！“他敲响门扉，“请将此物呈交丞相，就说俞鸿有军国重器献上！“
侍卫迟疑片刻，接过竹简离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日影西斜，院门终于再次开启。这次来的竟是曹操本人！
“子翼。“曹操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这投石机图样，从何而来？“
俞鸿伏地行礼：“乃属下梦中所得。昨夜梦见一老翁传授此物，称可助丞相攻城略地。“
“又是梦？“曹操冷笑，“子翼莫非当孤可欺？“
俞鸿抬头，正色道：“丞相明鉴，属下若有异心，何须献此利器？实在是一片赤诚，愿为丞相效死！“
曹操沉默良久，突然问道：“那药方...确实有效。你从何处学得此术？“
“先师陈寔曾与华佗交好，传下些许医方。“俞鸿半真半假地回答。
“华佗...“曹操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位被他处死的神医，确实能治头风。
“子翼，“曹操忽然叹息，“孤非猜忌之君，但你身上谜团太多，不得不察。“
俞鸿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丞相，属下愿以全家性命担保，此生绝不负丞相知遇之恩！至于预知之能...确有其事，但时灵时不灵，不敢妄言。属下所长，实是分析推演，见微知著。“
曹操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好。孤再信你一次。“顿了顿，“不过，尚书令一职，暂且由华歆接任。你改任军师祭酒，随军参赞军事。“
明升暗降！俞鸿心中了然，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谢丞相宽宥！“
“还有，“曹操转身前冷冷道，“那块玉佩，孤替你保管了。“
曹操离去后，俞鸿瘫坐在地，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这场生死博弈，他勉强过关，但付出的代价不小——失去了行政实权，引起了更深的猜疑，还暴露了部分现代知识。
更糟的是，司马懿显然已将他视为眼中钉。
三日后，俞鸿获释回府。陈勇红着眼眶迎接：“军师无恙！属下日夜担忧...“
“无妨。“俞鸿勉强一笑，“这几日可有事发生？“
陈勇低声道：“司马懿被调任河内太守，即日离京。“
“什么？“俞鸿惊讶不已。司马懿被外放？这不合历史！
“据说因他私自调查军师，触怒丞相。“陈勇解释道，“临行前，他留下一封信给军师。“
俞鸿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四字：“后会有期。“
这绝非告别，而是警告！司马懿此人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放弃调查。外放地方，或许正是曹操对他的考验，也给了他更大的活动空间。
“备车，我要去送送司马主簿。“俞鸿决定一探虚实。
城门外，司马懿的车驾正准备启程。见到俞鸿，他笑容如常：“俞祭酒亲来相送，下官受宠若惊。“
“司马太守说笑了。“俞鸿拱手，“河内要地，太守重任在肩，保重。“
司马懿靠近一步，低声道：“祭酒好手段。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俞鸿的腰间，“玉佩易碎，人心难测。祭酒珍重。“
说罢转身上车，扬尘而去。
俞鸿站在原地，心中警铃大作。司马懿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他提到玉佩是什么意思？
回到府中，俞鸿立即检查随身物品，发现少了一卷竹简——那是他记录的未来大事记！虽然用了隐语，但若被司马懿这等聪明人得到...
“陈勇，我书房近日可有人进入？“
陈勇摇头：“丞相下令封锁，无人敢入。“
俞鸿稍稍安心。或许竹简是之前被搜走的？无论如何，他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次日朝会，俞鸿以军师祭酒身份出席，位置在华歆之后。朝臣们看他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幸灾乐祸。
“陛下有旨，加封丞相为魏公，建魏国，加九锡！“
宣旨官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俞鸿心头一震——历史上曹操称公是在建安十八年，如今才十五年！他的干预竟使这一进程提前了！
曹操跪受诏书，群臣纷纷道贺。俞鸿偷眼观察，发现汉献帝面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当目光相遇时，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怨恨？
退朝后，荀攸悄悄拉住俞鸿：“子翼，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僻静处，荀攸低声道：“陛下对子翼...颇为失望。“
俞鸿苦笑：“我自身难保，如何顾及其他？“
“子翼勿怪。“荀攸叹息，“叔父（荀彧）生前曾言，子翼非常人，或能挽狂澜于既倒。如今...“
俞鸿心中一凛。荀彧竟对他有如此评价！
“公达，“他郑重道，“请转告陛下，臣...自有苦衷。汉室兴衰，非一日之功。“
荀攸深深看了他一眼：“子翼保重。近日或有风雨。“
果然，三日后，许都突发瘟疫。病患高热咳血，三日即亡，迅速蔓延全城。曹操紧急召俞鸿议事。
“子翼先前防治军中疫病颇有成效，可有良策？“
俞鸿思索片刻：“当立即隔离病患，焚烧死者衣物，全城熏醋消毒。另有一方...“他写下药方，“青蒿、板蓝根、金银花煎服，可防传染。“
曹操立即下令照办，并命俞鸿全权负责防疫。这给了他重获信任的机会。
俞鸿日夜奔走于疫区，组织隔离，分发药物。他运用现代防疫知识，很快控制了疫情。百姓感恩戴德，称他为“俞青天“。
“子翼果然大才。“曹操在庆功宴上公开称赞，“孤得子翼，如高祖得张良！“
表面看来，俞鸿已重获信任。但夜深人静时，他常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司马懿手持那卷丢失的竹简，向曹操揭露他穿越者的身份...
更令他不安的是，华歆接任尚书令后，开始系统性地清除他在各衙署的旧部。陈勇报告，不少心腹或被调职，或被诬陷下狱。
“军师，咱们得想办法！“陈勇焦急地说。
俞鸿摇头：“不可妄动。丞相仍在试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他决定以退为进，上书请求休假养病。曹操爽快批准，还赐下珍贵药材。
“子翼劳苦功高，正当静养。“曹操语带深意，“待病愈，孤有重任相托。“
俞鸿不知道这“重任“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休假期间，他闭门不出，日夜研读兵书史册，同时将更多现代知识用隐语记录下来，藏在府中密室——火药配方、简易蒸汽机原理、世界地图...这些超越时代的知识，或许有一天能救他的命。
一日深夜，俞鸿正在密室工作，突然听到机关响动。他迅速藏好资料，抽出佩剑。
“谁？“
暗门开启，出现的竟是杜袭！
“俞公，下官有要事相告！“杜袭面色惨白，“司马懿从河内密奏，称您...称您是妖人转世，意图祸乱朝纲！“
俞鸿如坠冰窟：“消息可靠？“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