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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武汉

林申生教授得到了初步的满意的测试结果,这让他兴奋不已。

中国过去是以“呼吸脉搏均告停止且瞳仁放大”为自然人自然死亡标准。后来和国际接轨,采用更为科学国际通用的“脑死亡”标准,即:1、自主呼吸完全停止(停止呼吸机超过五分钟);2、自主性肌肉活动完全停止;3、对外界“声、光、温、机械性刺激无反应;4、脑干反射完全消失;5、脑电波呈持续性平坦波形,即:脑电图呈电静息;颅多普勒超声无脑血流灌注现象。要求以上五种状态同时存在,并持续三小时。

秦厄测试的结果主要为失去呼吸、心跳和脉搏,脑电图同时呈电静息。当然有几点不符合,不然他怎么还能活过来?比如:体温正常;瞳仁也没有涣散。秦厄的死亡时间——即做梦的时间被绝对控制在三小时以内,到时会自己活过来,静默地从死亡状态中醒了活了。这个时间限度保证了他体温不降、瞳仁不散,或许还有其它神秘的机能保障,目的是让他能死而复活。还有,虽然声、光、温、机械性刺激(在不直接对秦厄造成器质性伤害的强度下)影响不到他的“死亡”状态,但人为的剧烈摇晃加上呼唤能随时让他醒来。

不可能对秦厄进行绝对意义上的多项死亡验证,譬如强度刺激下的运动反射,器官刺激的窒息反射等都选择了放弃,因为有可能会对他的神经及器官造成不可逆转的器械性损伤。关于这点,无论从道德还是法律上,都绝对不允许,毕竟秦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正常的自然人。

最让林申生教授惑疑的是秦厄竟然脑电波都呈持续性平坦波形,他不是正在做梦吗?综上所述的种种都是疑点,最终会形成一个个研究课题。林教授认为“三小时内”大有学问,这是否意味着某些条件下的一种生命极限?

不过,目前的测试结果已经足够。按照国内现行医学标准,秦厄梦境时的体征状况,完全可以开出死亡证明。不能要求测试完全符合人类死亡的每一细节要素。他的梦境过程大约三个小时。在现时自然条件下,超过三小时死人一般会出现尸体变冷、硬僵及产生尸斑等诸多现象。秦厄倘若出现这些状况,有可能真的成为一个活不过来的死人。

林申生对秦厄留下一句简单的“你等着”的话,兴冲冲地回武汉了。临行前,在“豪汀大酒店”办理退房手续时,林教授疑惑地说道:“这条街在抗战胜利前还叫‘洛菲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若飞路’了,是为了纪念王若飞吗?”

秦厄惊奇地问道:“您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事情?”

林申生笑了,说道:“抗战胜利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像是释疑,他说:“来之前得知你们都在这条路上工作,为了方便,找了这家宾馆。当时觉得这条路名很陌生,就顺手查了查老资料。我们祖上可是老上海人噢,就住在JA区,所以熟得很。”他打趣到:“瞧,你们俩武汉人,选择了到上海工作;我一个纯牌的老上海,最终却去了武汉。”

秦厄奇怪地问道:“既然家是上海,回来为什么住在豪汀大酒店?”

林申生笑着说道:“上海早没有亲人喽,原来居住的老房子都卖了。”

秦厄想了想,没好意思追着问原因。

送走林教授,秦厄无奈地对妻子说道:“我还怎么进行所里的科研工作?”

薛梅半开玩笑地说道:“武汉的条件并不比你们研究所差。某微生物研究单位就综合性来说,甚至要好一些。另外,”她有些俏皮地看着秦厄。

秦厄见她卖关子,问道:“怎么?”

薛梅说道:“你可以加入林教授课题组,从被实验者升格为研究者呀。自己研究自己,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秦厄登时感觉脑袋大了一圈:这思维!有时候他觉得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是两个物种。他说道:“毕竟研究专项不同,还要接受不断测试的干扰。谁知道林教授会设计出什么样的试验方法?有没有可能,一个失误把我给整成傻子?”

薛梅见他担忧,转移了话题,问道:“还接不接爸妈来上海了?”

秦厄说道:“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召开在即,我爸要等着看开幕式。这样重要的比赛落在本地,老人家不舍得错过。”

薛梅笑着说道:“和当过兵有关吧?”

秦厄点头说道:“嗯,深厚的军人情结。”

秦厄知道妻子觉得给自己招惹了麻烦而负疚。林申生教授回去申报研究课题,以他的地位和威望,想必审批下来不会用太长的时间,毕竟从目前情况看,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力和经费。他想:能不能利用这段时间破解掉这个梦?

结果是秦厄还未来得及解梦,林申生教授的电话就来了。林申生在电话里说,武大生命科学院的领导及专家对他做梦时的体征状况很感兴趣,希望能亲自做一次测试,以决定该不该为此立项。林申生说:“我知道你是武汉人,就当是回家探趟亲吧。”

秦厄惊讶地“噢?”了一声。

林申生在电话那边笑了,说道:“你那口音还用猜吗?我在武昌也生活几十年了。”

秦厄直接无语了。

林申生说道:“单位请假的事需要帮忙吗?”

秦厄说道:“不用了。过几天就是‘十.一’小长假,我提前几天走就是了。”

林申生体谅地说道:“我明白,你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秦厄问道:“国庆假期时间,你们休息吗?”

林申生沉吟一会儿,说道:“可以把对你的测试安排在放假期间。”他忽然问道:“你对军运会有兴趣吗?要不要帮你联系几张票?”

秦厄想了想说道:“我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期。”

林申生说道:“哦,也是。薛梅一起回来吗?毕业那么多年了,借着国庆节放假,让她回来看看母校。”

秦厄说道:“我问问她吧。不过医生很忙,节假日都得轮值,可能性不大。”

林申生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说道:“所以我们要研究生命,减少疾病,让包括薛梅在内的所有医生不再那么忙碌了。”他顺口拍了秦厄一个不那么贴切的马屁,说道:“你是在为生命科学研究做贡献呢。”

秦厄有点尴尬地在电话里回以一连串的“嗯”“嗯”。

晚上和薛梅商量,果然被她一口否决。她说:“你有科研项目,我回去干嘛?”

秦厄说道:“看望老人啊。正好国庆节放假,你就不要值班了。即使和我爸妈没有血缘关系,你还不想自己的父母啊?”

薛梅说道:“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秦厄很快就办好了请假手续。他的常用资料很多存在笔记本电脑里,对实验室要求不高,基本上在哪里都可以做;他又是助手,做辅助项目,相对自由。当然,最主要是因为国庆节放假,秦厄不过是早走几日。27日是周五,秦厄乘D3022动车回武汉,下午3点20分到达武昌站,出站打车回到家里时,差不多下午4点钟了。

他的父母去年在东湖岸畔湖景小区购买了新房,一层带小院,三居二卫一百多平。进门时,父亲正在客厅看电视,因为提前打过电话,所以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目光不离银屏,嘴里说道:“回来了?”

父亲还差两年退休,国庆假期还没开始,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个时间在家?秦厄并未询问因由,聊了几句,问道:“我妈呢?”

父亲说道:“在屋里躺着呢。”

秦厄愣了一愣,问道:“病了?”一面向母亲房间走去。

父亲说道:“心病。”

秦厄“哦”一声,松了一口气,同时想:妈妈会有什么心病?

他进屋走到妈妈床前,本来就疑惑的心不由得一惊。妈妈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神色暗淡,萎靡不振,见秦厄靠近,说了一句和爸爸同样的话:“回来了?”

秦厄低头贴近母亲面颊,问道:“妈妈,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的嘴唇有些微动,像要说什么,秦厄耐心地等待着。良久,妈妈虚弱地吐出一句奇怪的话:“他死了。”

秦厄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说什么?”

妈妈像是在和虚空对话,说道:“他死了。”

秦厄越加吃惊,问道:“谁?谁死了?”

妈妈不再说话,像是劳顿疲惫过度,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秦厄见状觉得不好再打搅妈妈,轻声退出房间,一面想:谁死了?对妈妈一定是很重要。长辈的亲戚?以前要好的老同事?老朋友?老邻居?但仔细考虑之下觉得都不可能,这些人虽然亲近,但都不至于让妈妈情绪低落至此。可以看出妈妈的心情极差,并且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他想:心病也是病,妈妈已经这样了,父亲还能安然地看着电视,不禁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