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伞中玄机
青竹院的铜漏滴到子时三刻，我轻轻插上门闩。
油纸伞横陈在案几上，在月光下泛着青芒。这三天我翻遍《云氏心法》与《天机九转》，却始终记着测灵台那日，伞柄刺破指尖的异状。指尖抚过竹骨伞柄，在第三节凸起处稍作停留——这里比其它部位温润得多，像是常年被人摩挲。
“咔。“
拇指用力下压的瞬间，伞柄裂开细缝。一枚半指长的玉简滑落掌心，通体剔透如冰，内里却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当玉简贴上眉心时，整间静室突然灌满罡风。
“这是......“
无数银色符文从玉简中喷涌而出，化作锁链缠住我的四肢。剧痛中神识被强行拖入某个虚无空间，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悬着九轮血月。有个声音在虚空回荡：“道心不坚者，魂飞魄散。“
血月突然坠落。我本能地撑开油纸伞，伞面“嗡“地展开光幕。第一轮血月砸在光幕上时，喉间立刻涌上腥甜。到第三轮落下，持伞的右臂已经传来骨骼碎裂声。
“阿娘说...伞要这么用...“
记忆里病榻上的女子总将伞尖斜指东南。我咬牙转动伞柄，那些蚀刻在竹骨内侧的暗纹突然亮起。第七轮血月袭来时，伞骨自动旋出七道残影，竟将血月绞成漫天红砂。
当最后一轮血月消散，玉简“啪“地裂成两半。前半截化作流光没入眉心，后半截显出《星河问心》四字。我瘫软在地，发现全身衣物已被冷汗浸透，但经脉中多了一道游走的银线——它正在吞噬《云氏心法》修炼出的灵力。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响，方才那场神识考验，现实中竟只过了半刻钟。
“小姐，家主辰时将至。“
侍女在门外轻声提醒时，我正盯着铜镜发呆。经过昨夜，瞳孔里多了几点银斑，稍运灵力就会连成星轨图案。更麻烦的是体内两股灵力——云氏心法的青色灵气与银线缠斗不休，每次调息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知道了。“我将玉简藏回伞柄，忽然察觉不对：“今日怎么是你？春桃呢？“
“春桃姐姐被瑶小姐叫去问话...“小侍女话未说完，院门突然被踹开。云瑶带着四个健妇闯进来，腰间悬着惩戒堂的玄铁令。
“云笙，你可知罪？“
她甩出一块测灵玉，上面残留着昨夜我修炼时外泄的银辉。这种灵力波动与云氏心法截然不同，在戒律森严的家族里，私修外功是重罪。
“天机九转的灵力变异而已。“我攥紧油纸伞，发现伞骨正在微微发烫，“家主亲自赐下的功法，瑶姐姐有疑问？“
“放肆！“云瑶指尖凝出三道风刃，“《天机九转》是阵道功法，怎会带着星力特征？“她突然欺身上前，风刃直取我丹田，“待我废了你这身邪功...“
“铮！“
油纸伞自动弹开，伞面浮现的星图将风刃尽数吞噬。云瑶脸色骤变：“问心伞？！“她突然改抓为拍，掌心多出一枚血色符咒朝伞面按来。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苍老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家主到——“
云明河踏入静室时，我正用伞尖挑着那枚血色符咒。这是魔修的“噬灵符“，沾身便会侵蚀经脉，云瑶袖中藏着这种东西，远比我的灵力异常更值得深究。
“父亲！她偷练...“
“住口。“云明河一道禁言诀封住云瑶，目光却落在我手中的油纸伞上。那把总是佝偻的腰背此刻挺得笔直，眼中精光暴涨：“星河为脉，银辉为络，果然是问心伞。“
他忽然并指划破自己手腕，将血滴在伞面上。血珠没有滑落，而是被伞骨吸收，紧接着整把伞剧烈震颤起来。伞面浮现的星图不断重组，最终定格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天枢峰认主了。“云明河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三日后随我去祖祠行继伞礼。“他转身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母亲可曾提过伞的来历？“
待众人退去，我急忙检查油纸伞。原本素白的伞面内侧，此刻多出七颗银星刺绣，其中天枢星正微微发亮。更奇怪的是云明河的态度——他分明早知此伞不凡，却纵容我母女被欺辱多年。
深夜的药园弥漫着雾气。
按《星河问心》记载，天枢星对应的瑶光草能稳定体内冲突的灵力。我蹲在药圃边沿，伞尖轻点泥土，那些星辉竟像活物般钻入地下。片刻后，一株通体银白的三叶草破土而出。
“嘶——“
背后突然传来蛇信声。我侧身闪避的刹那，一条碧鳞蟒从雾中扑出，毒牙将伞面撕开三道裂痕。更可怕的是蟒蛇七寸处嵌着块玄铁牌——这是云家护山灵兽的标识。
“吼！“
巨蟒第二次扑咬时，油纸伞突然自主翻转。伞骨末端弹出三寸青锋，精准刺入蟒蛇左眼。吃痛的灵兽狂性大发，长尾扫倒大片药架。我趁机攀上老槐树，却发现树冠里藏着更骇人的东西——十三张悬尸符，每张都画着我的生辰八字。
“原来在这。“
阴冷的女声从雾中传来。大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走近，腕上金镯与碧鳞蟒的鳞片发出共鸣。她看着被蟒蛇缠住的油纸伞，笑容狰狞：“小贱人，你以为靠把破伞就能翻身？“
蟒蛇突然人立而起，腹部鳞片“哗啦啦“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噬灵符。这些符咒暴雨般射向油纸伞的裂痕处，伞面星图顿时黯淡下来。
“阿娘说过...“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伞柄，“油纸伞要逆着风雨撑。“
“咔嗒！“
伞柄第二节机关弹开，七十二根淬毒银针呈天女散花状爆射。碧鳞蟒首当其冲被打成筛子，大夫人慌忙祭出护心镜，仍被三根银针穿透肩膀。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没入体内的银针：“天机阁的...七星透骨钉？“
我趁机夺回油纸伞，发现伞面破损处正在自动修复，那些星辉像丝线般穿梭交织。更惊人的是体内两道灵力——它们竟在危机中暂时融合，化作银青交织的洪流冲开任督二脉。
“筑基中期？！“大夫人面如死灰，“你究竟是谁？“
##第五节雨夜奔逃
暴雨冲刷着山道时，我正用伞尖挑开祠堂侧窗。
白日里云明河那句“继伞礼“透着蹊跷，《星河问心》中明确警告：“七星未齐，不可祭祖“。更可疑的是大夫人的态度——她似乎认定我该会使用伞中暗器。
祠堂供桌上摆着六把形制相似的油纸伞。当我试图触碰最近的一把时，供桌突然下沉，露出下方幽深的地道。潮湿的空气中飘来铁锈味，还混着某种熟悉的药香——和阿娘临终前喝的汤药一模一样。
地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悬着具水晶棺。棺中女子面容与我七分相似，胸前放着第七把油纸伞的伞尖部件。石壁上刻满符文，其中一段正在发光：“...以血脉为引，七星重聚时可唤醒...“
“果然如此。“云明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手持罗盘状法器，镜面映出我瞳孔里的星轨：“二十年了，问心伞终于等到合适的容器。“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七把油纸伞部件自动飞向水晶棺。在云明河扑来的瞬间，我纵身跃入棺中女子让出的空位。后心贴上寒玉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阿娘其实是天机阁最后一代传人
——云明河当年接近我们只为问心伞
——七星伞真正的作用是镇压魔渊...
“轰！“
第一道劫雷劈穿祠堂屋顶时，我握着完整的问心伞破棺而出。伞面七星全亮，在空中投射出巨大的星图。云明河被星光照到的手臂瞬间碳化，他惨叫着捏碎传送符：“你逃不掉！魔渊封印...“
暴雨中，我撑着伞跃下山崖。伞骨吸收着雨幕中的灵气，在身后拖出七彩虹光。当第二道劫雷追来时，伞尖自动引雷反击，将整座云家祠堂劈成火海。
远山传来悠长的钟声，那是三百里外太虚门的晨钟。我抹去嘴角血迹，朝着钟声方向疾驰。油纸伞在雨中轻吟，像是终于等到归途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