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第七封信 潜伏之光
亲爱的彼得:
今天我要告诉你,我心里一直在纳闷的一件事。我想你早就猜到了是什么事了。对,就是关于我舅爷的,真的,证实了他确确实实不是汉奸。
原来我们戏弄“猪面八”那天,舅爷是上山送情报去了。他说,他到了距南蛇岭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在一间简陋的小茅草房里见到了一个蒙着脸面的重要人物。他们没有过多的寒喧,在看了纸条的内容后,那个人立即掏出一支铅笔借着昏暗的烛光,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了他。他郑重地嘱咐,这个任务十分重要,一定不能出现任何一点儿闪失。
说完,那个人打开破旧的木板门,刚迈出去的脚却又缩了回来,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一头扎进朦胧的黑夜,步履匆匆地走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看着那人影渐渐地隐入了夜色,舅爷轻声地说道。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有多少仁人志士舍小家、为大家,抛头颅、洒热血,前赴后继,舍生取义,慷慨赴国难啊!
舅爷抄小路回到村里时,天色已亮了起来,有几个村民起早往田里去了。在东方的天幕上,一颗耀眼的星星,犹如钻石,亮堂着舅爷的心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信心从来没有这样坚定过。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舅爷后来告诉我的。
那天早晨他回来,悄悄地打开了我的房门,我看到舅爷进来,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其实头一个晚上,我是一宿没睡。
“铁蛋,你没睡吗?”舅爷坐到床沿上问道。
“你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我担心着呢。”我回答道。
舅爷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你也许一直在想,我去了哪里?是的,我刚才把白鸽身上那紧急情报连夜送到山上抗日游击队了。”
“真的,舅爷,你是共产党?”我把眼睛睁得老大,虽然我一直怀疑胆小怕事的舅爷的身份,但他真的说出来自己是共产党,一时半会儿我还是无法接受的,要知道,共产党可是打日本鬼子的,哪有送酒给日本鬼子喝的呢?
“不,我现在还不是共产党,但我已向党组织交了申请书了。”舅爷说道。
“‘党组织’是谁呀?申请又是什么意思呀?”我好奇地问了起来。
“哦,就是那个带领全中国人民一起抗日的人。”舅爷想了想这样回答我。
彼得,你想不到吧?在我们中国,还真有这么伟大的人。
“昨晚‘猪面八’那坏蛋一直在后面跟踪你,他可是个大汉奸,专门干坏事,后来被我们收拾了。”接着我把昨晚跟丁当他们如何整治“猪面八”的事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遍。
“你们干得机智漂亮,我也看到了。”舅爷赞许道,“对于这样的汉奸卖国贼,我们整治他们决不能手软,否则会坏了我们的抗日大事。”
哎,彼得,我一直都以为舅爷是一个软弱的人呢,现在我知道了,我的脸忽然有点发烧起来。“舅爷,都是我不好,错怪你了。”
“那也不能怪你,我们搞地下工作的,有时候伪装好自己,是为了不在敌人面前暴露身份,以便更好地完成组织交给的重要任务。”舅爷说道。
“舅爷,我也要抗日,以后有什么任务,你就安排我吧,我保证一定会完成。”我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
彼得,其实,这段时间我都过得十分开心的,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是在黑暗阴冷的寒雾中走了出来,见到了久违而温暖的阳光。以前我也曾经忧郁过、伤心过、痛苦过,每天晚上想到自己的父母,我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舅爷一家也像对待自己亲人一样关心着我,可毕竟那不是我的家呀?我想过出去找父母的,可是没人告诉我他们究竟在哪里,世界那么大,去哪里找呀?
彼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干傻事的,自从我遇到了小李叔这样的大英雄,遇到了仁济堂大名鼎鼎的“黄药师”,还有明达小学的朱明先生,对了,还有真人不露相的舅爷,我已经慢慢地认识到,一个人活着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啊!你看他们这些人,真的很不一般很不一般,他们都围绕着抗日这样一个共同的目标在干事情。小李叔甚至还为此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舅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表扬道:“你不是在抗日了吗?你看,你不仅将小李叔的情报安全地送到朱明先生那,又将情报安全地送到仁济堂黄平叔叔那,而且还十分机警,两次把白鸽携带的重要情报交给我及时送到了山上游击队,化解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而且山上的抗日游击队还因此打了几次大胜仗呢!呵呵,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地下交通员了。”
“舅爷,我们送情报的事你都晓得啦?”我惊讶地问道。我知道我们可做得很隐蔽啊。
“当然晓得,呵呵。”舅爷笑着答道。
“坏了,差点误事了,黄平叔叔叫我送给你的这包药材还在这里呢。”我一拍自己脑袋,忽然醒悟过来,从床上将那包药材放到了舅爷的手上。
舅爷打开药包,熟悉地从里面找到了一根空心的桂枝条,小心地抽出里面的一张小纸卷,他一面看里面的内容,一面点着头,嘴里不停地说道:“嗯,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对了?什么对了?”我诧异地问道。
“记得白鸽送的情报吗?跟黄平先生这情报内容一样,要是鬼子掌握了我们的行动计划,那损失可就大了。”舅爷说道,“还好,你们及时地抓住了白鸽。”
“什么计划?打鬼子吗?我也要去。”我激动地问道。
“会有机会的,但这次行动不是打鬼子。”舅爷答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我这次重要行动的计划,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有一批爱国民主人士从香港转道这里北上,转移到大后方,地方武装和各级组织要护送他们安全通过。
这可是秘密,怎能随便问呢?我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太鲁莽了,“那,我能帮点什么呢?”
“我们早有计划,那就是将计就计,利用那只白鸽将假情报发出去给鬼子,打乱他们的抓捕行动。”舅爷答道。难怪他当时叫我们不要放飞了那只“小白”,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舅爷,你等一下,我现在去把那只‘小白’抱过来。”我一边说一边跑出去了。“小白”被胡可儿关在一个鸡笼里。胡可儿还没起床,就不去打扰她了。
“小白”已经被胡可儿用饭团喂饱了,“咕咕咕”地叫唤着,用头一直在蹭着我的身子,十分可爱。
彼得,我想,你肯定也相信这只“小白”是无辜的,它不过是一只鸟儿,本该在大自然中放飞自我,无拘无束地过着自由而美好的日子,可现在却懵懵懂懂地掺杂到了人类的纷争之中,真可怜啊!
“乖乖,你可立了大功了。”“小白”听话地任由我抱着,舅爷将昨晚上带回来的那张小纸条,卷成小小的纸圈,小心地塞进了绑在它脚爪上的那个竹管里面。
“好了,铁蛋,放飞白鸽吧!”舅爷说道。
此时天已大白,天上挂着的那颗最亮的星星还在闪耀着光辉,而火红的太阳却爬上了东面的山头。那座山头叫白银嶂,传说是因为山上的仙人牵着银牛过渡船,拉出来的牛粪变成了银子而得名。现在的白银嶂在朝霞的映照下,白色变成了赤色。
“小白”带着光荣的使命,“咕咕咕”地叫唤着,在酒坊上空转了几个圈,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我们,迎着太阳的方向英姿潇洒的飞走了,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浩渺的天空中。
这次,“小白”可是为了和平而去的。
那“猪面八”可算是长了臭脸了,自从上次喝酒被我们几个孩子戏耍了一番后,到了哪里都被人家嘲笑不已。要晓得,他是在身子光溜溜的情况下回到家的。
“呸,该个死脱头鬼,打靶鬼,吾怕丑哟!”村头住的肖寡妇脸红得像柿子饼,唯恐避之不及。
“爷佬姐佬死得早,冇人教,真嘿个伤风败俗哟!”老忠叔听了小胖墩的话后,真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难怪,该个短命哩要去跟日本鬼子过日子,原来嘿冇教冇招个死野崽哩。”
……
彼得,有些是我们地方客家话,你可能会听不太懂,总之就是骂“猪面八”的。这个“猪面八”被乡亲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开始也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叮咬自己,但一会儿后他就坦然了,他说:“你们骂我?不是我这样的人,那日本人还瞧不起呢?”想到这里,他的尾巴翘得更高了,那光溜着身子回家的事情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舅爷很愤怒:“小李叔就是这‘猪面八’给害死的。”虽然我们在石拱桥那里听“猪面八”说过胡话,知道他曾经向日本鬼子告过密,但现在从舅爷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舅爷说起了当时事情的经过:那天,中共地下工官员水云楼的老板张光迪主持召开党员骨干会议,舅爷、仁济堂的老板黄药师和小李叔都参加会议了。会上张光迪传达了上级关于主动配合部队狠狠打击日寇,以夺取抗日战争最后胜利的会议精神。
张光迪对大家说,小日本呀小日本,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一个岛国,竟然一直盘算着想在亚太地区建立自己的势力范围,做着“太上皇”的美梦,在偷偷摸摸袭击了人家美国人的太平洋海军舰队基地“珍珠港”后,惹毛了这些洋人,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争的导火索就此点燃了,自此包括美国、英国和荷兰在内的20多个国家向日本宣战。想打群架?小日本鬼子这不是在找死吗?从那以后,便开始走下坡路了。
大家听了眼睛为之一亮,看来形势越来越有利于我们这一方。
“跟小日本算总账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黄药师抓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说道。
“是啊,大家都受够了鬼子的窝囊气了。”舅爷也说道。
“在鬼子眼皮底下工作,不得不小心谨慎,这可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啊!”张光迪说道。谁说不是呢?舅爷要送酒给鬼子们,黄药师要给鬼子看病。鬼子们来水云楼寻欢作乐,张光迪还得笑脸相迎,点头哈腰。
“这鸟气真是受够了。”小李叔原来是游击队的一名战士,因为办事老练稳重,所以才派下来做这个地下交通员的。“在部队跟鬼子真刀真枪干,那才痛快。”
听到好消息后,大家纷纷摩拳擦掌,似乎都想出去跟鬼子拼个你死我活。就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十分热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彼得,我想你这时也会㺓得出来,肯定有紧急情况发生了。张光迪的副手雷声,你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店小二,他当时负责监视水云楼周围的可疑情况。他压低嗓音在外面叫唤道:“快,快撤,有鬼子包围过来了。”他看到有一群鬼子张牙舞爪从南门方向往这边跑了过来。
“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你们快从后院撤出去吧。”水云楼的老板张光迪站起来说道,“这里有一份重要情报,是我们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带出来的鬼子的城防图,可一定要万无一失送到山上的抗日游击队。”
“请组织放心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舅爷拍着胸脯说道。
“‘老酒胡’和黄平同志,你们现在都还不能暴露身份,这份情报还是由李七斤同志送出城去吧!”张光迪考虑了一下叮嘱道。‘老酒胡’和黄平身份都比较特殊,虽然与日本鬼子很熟,但也很容易暴露身份。李七斤是山上下来的同志,常进城卖药材,轻车熟路,灵活机智,鬼子一般不会怀疑,比较容易混过他们的关卡。”
“好的,这送情报的任务就由我来完成吧!”小李叔没有一丝犹豫,来往于这条交通线送情报,他已不下十次了。
水云楼是县城最高档豪华的饭馆,也是中共地下党的秘密交通站。日本人进驻县城后,水云楼并没有遭到破坏,还因为“冇田”这些日本高级官员频频光顾,而受到特别的保护。与鬼子们打交道多了,张光迪和雷声,倒也不是特别害怕。
舅爷、小李叔还有仁济堂老板黄药师从水云楼后门急匆匆地离开后,鬼子便从四面八方把水云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张光迪、雷声还有十多个食客被带去了宪兵队,张光迪他们跟“冇田”他们熟,倒不用特别担心。
为了打探消息,当时舅爷假装挑着酒去了宪兵司令官“冇田”那里,可什么也听不到,只是说抓了一个可疑的共党分子。不过看在平日交情份上,“冇田”给了他一个临时通行证,所以舅爷才得以顺利出了城。而小李叔在出城的时候身份暴露,结果被日本鬼子追捕,被抓的时候我、丁当和钱多多都看到了,那就是第二封信所说的内容。
事情终于明白了,这“猪面八”确实是死有余辜啊!
“他干的坏事可不少,老天爷总有一天会把他收了!”舅爷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他还给我说了一件事:有一天,舅爷和水云楼的老板张光迪去广州会馆跟地委来的陈同志会面,结果也被这家伙给盯住了。
那天,这家伙又在城里瞎逛找是非,他猪嘴里胡乱地吹着口哨,猪眼东瞄西瞧。在广州会馆附近,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影。那不是水云楼的老板张光迪吗?他跟“老酒胡”去哪?对张光迪这个人,“猪面八”是妒嫉得要死,你看他,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还开着一间红红火火的饭店,就是日本人也常来光顾。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好的东西都只给一个人呢?
不过“猪面八”并不相信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真会没有一点儿瘕疵,上次他向日本人告了密,说有共党抗日分子在水云楼开会,结果让日本人扑了个空。
“你这只疯狗,情报的有误,死拉死拉的。”宪兵队“冇田”司令向他大发雷霆,将那把寒气逼人的官刀架在他小萝卜似的脖子上,只要那么轻轻的一抹,他的小命就会报销了,好在站在一旁的那个“独眼龙”翻译给他求了个情,“冇田”司令才一脚将他踢出门去,捡回了这条猪命。
“他阿姐的日本鬼子,真不是人,你们不是抓到了那个姓李的共党分子了吗?这可是条大鱼呀!”他痛恨日本人没把自己当人看,奈何自己就这点本事,今后的日子还得求他们赏个饭吃。“他阿姐的,日本鬼子说我是‘疯狗’就‘疯狗’吧!”
他张光迪相貌堂堂一个人,要真的像纸片一样清白,那这世上就没有清白的人了,真的,就是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猪面八”并不死心,他认为自己看准的人一定不会错。
跟着他们,想到这里,“猪面八”悄悄地跟了上去。
这广州会馆是中西合璧的建筑,有微派建筑风格,如高大的马头墙和各种精美花纹的木雕、砖雕,而外墙又采用了欧式风格,装饰着彩色富丽的窗套、线条,另有一番异域情调。会馆是三进式,两个天井,里面有会客厅和议事厅,东西各有厢房若干,可以暂住过往客商。会馆平时由一个姓马的老管家在负责打理。
此时的张光迪和舅爷已进了会馆。会馆原住有几个商人,现都出去谈生意了,只有马管家在打扫卫生。张光迪当然认识他,跟他打了招呼。
这时一个穿着长袍带着黑色礼帽的中年商人从房里迎了出来,口中热情地喊道:“张老板来了,请进,请进。”
“哦,陈老板,你一路辛苦了。”张光迪和舅爷小跑着过去。
“这兵荒马乱的,我们很久没有叙叙旧了,来,到我房里坐下谈谈吧!”那个叫陈老板的一边感叹地说道,一边带着张光迪和舅爷踏进了东边一间厢房。
“老陈同志。”“老张同志,老胡同志。”刚关上了房门,三个人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你们这次送来的消息十分及时,前些天,地委指挥抗日游击大队在马头岭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把鬼子从省城运来的军用物资都全部缴获了,还击毙击伤日伪军五名,缴获轻机枪一挺、步枪五支、子弹六箱、军装三十套。”
“祝贺,祝贺。”张光迪和舅爷听了这个消息,都兴奋得站了起来,张光迪更是抓住老陈同志的手一顿猛晃。
“哎呀,我的手都要被你摇断了。”老陈同志痛得咧开了嘴。
“呵呵,我是太高兴了。”张光迪放开老陈同志的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该高兴,因为这次上级领导决定要表扬你们地下组织的同志,他说,你们犹如一把插在敌人心脏的利剑,让敌人寝不安席,食不甘味,真不容易呀!”老陈同志笑着说道。
“不过呢,这次的功劳离不开一个小英雄呢!”张光迪看了看舅爷,两个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哦!你说说具体情况。”老陈同志听了之后,眼睛一亮。
张光迪于是将我和丁当如何机智地避开鬼子的哨卡,渡河将情报送到明达小学交通站的的事,生动形象地说了一遍。
“嗯,看来,我们伟大的革命事业有接班人了,不过既要培养好他们,也要保护好他们,等到革命胜利了,国家还需要他们去建设呢。”老陈同志点着头说道。
“我们地下党组织一定会保护好这些幼苗,让他们茁壮健康成长起来。”张光迪回答道。
“谁呀!在外面晃悠干啥呢?”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马管家的声音。
“嘘!小点声,以防隔墙有耳。”老陈拉了一下椅子沉着声说道。
舅爷会意,站起来到房门口听了听,然后打开门往外瞧了瞧,但见会馆大门口有一个黑影一闪过去了。
“马管家,请你过去看看,是谁鬼头鬼脑的。”舅爷示意道。
“好的。”马管家放下扫把,往门口去了。
舅爷重新关上房门,小声地对张光迪和老陈同志说道:“有可疑的身影在门口晃悠。”
“嗯,传达完上级下达的任务我就离开。”老陈同志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们在这次战斗中抓住了那个汉奸翻译‘独眼龙’,经审问,他交待说,他是专门奉命到省城买药给鬼子宪兵司令梅田他夫人治病的。”
“对,这次的情报也是黄平同志在梅田公馆那里打听到的,当时被梅田请去给他夫人治病,建议买的这些药。”张光迪插话道。
“上级组织研究后认为,梅田夫人是一个同情中国人民遭遇、厌恶日本侵华战争的人,据说她还抱养了一个在松沪会战时牺牲的中国军人的孤儿,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士,所以决定惩戒教育一番后把‘独眼龙’放回去,并请黄平同志继续给她治病,积极做好她的思想工作。”老陈同志将上级组织的决定告诉给张光迪,并叫他配合好黄平同志的工作。
“好的。”张光迪回答道。
“另外,这个月的十五日,有一批重要的民主人士要经过我们这里北上到延安,请你们做好周密安排,保证万无一失。”
“请组织放心吧,我们一定保证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张光迪抓紧拳头说道。
“这是缴获的药品,你转交给黄平同志,择日给梅田夫人治病吧,对我们地下组织来说,能够借此进入鬼子司令的公馆,这可是难得的刺探鬼子情报的好机会。”老陈同志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大门口,“猪面八”还在与马管家纠缠,张光迪和舅爷带着老陈同志从广州会馆后面一个小门出去了,这头小门开在一个十分偏僻狭小的巷子里,只有挑大粪的人过来时才会打开。
“好面熟,你不是那个‘猪’什么什么……来着。”张光迪和舅爷则来到大门口假装很惊讶地样子问道。
“‘猪面八’,不,我就是城里鼎鼎大名的朱温。”这‘猪面八’好不容易等到张光迪出来,听到他连自己这个“知名人士”都不晓得,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赶紧作了自我介绍。
“哦,对了,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猪面八’,不‘猪瘟’,‘猪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张光迪两手作揖,表示对他的毕恭毕敬。舅爷在一旁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猪面八”的“猪尾巴”倒翘起来了,这可是他人生当中第二次受人如此尊敬,第一次是那个“刘半仙”尊称他为“朱先生”。要晓得,在日本鬼子眼中,他就是猪,就是狗,不,那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他挺起腰杆子,问道:“张老板,你不在你的水云楼打理生意,到这广州会馆干啥事?”
“这不,我叫一个相熟的广州老板带了一点香料回来,你晓得的,这个年月,我们这小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这梅田司令官来我店里吃饭,总得要招呼好吧!否则我这脑壳子早就掉了。”张光迪晓得这“猪面八”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现在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因此便捧出了梅田的名号来吓唬他。
“猪面八”当然晓得梅田常光顾水云楼,他虽然怀疑张光迪的身份,但现在一来他对自己这么恭敬,称自己为“先生”,二来一时也抓不到他什么把柄,想想只好作罢,“那打扰了,打扰了,我只是路过这里,没什么事瞧瞧罢了。”
“哦,‘猪先生’,那我可去了,有空到水云楼来坐坐,我请客。”张光迪拱拱手,往旁边臭水沟里吐了一口,与舅爷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猪面八”看他们走远了,也背起双手,吹着得意的口哨仰起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马管家摇了摇头,把广州会馆的大门关了,自从日本鬼子进城后,生意萧条,来往客商减少,他也乐于这种清闲的日子。水云楼的张老板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他想,他的生意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还能做得风生水起,真不晓得他是哪一路神仙?
彼得,这回你可知道这个“猪面八”的德性了吧?我曾经读过一本我们中国先哲写的古书,叫什么来着,对了,就是那本《周易》,书里面有句话说得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它告诫人们要多行善积德才有好报啊!我想,这死汉奸“猪面八”如此作恶多端,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好了,彼得,今天就说这么多吧!
再见,彼得。
你的好朋友铁蛋
一九四五年三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