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夺命的红药丸
但凡遇到自然灾害频发，天象异常，人们都会联想到一个亘古不变的话题：神魔降世，改朝换代。古代的钦天监就是一个观测星象变化的部门，这里的最高长官，结合天象的演变也会精准的推演出风水命理的变化。万历四十八年，不但气候异常灾害频发，天空也出现了七星连珠，甚至有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太阳。
京师，紫禁城慈宁宫。
王皇后的葬礼上，明知道是个梦，可小四还是哭的稀里哗啦，满嘴沾着鼻涕眼泪还在不停的念叨“妈，我不让你死，我们说好了等我大学毕业后，一起去伊犁的昭苏去看天马过河，你走了我一个人去有啥意思。你个狠心的老太婆！我爸小时候不要我了，你今天也丢下我不管了，我恨你们！”
“你看姒姐哭的多伤心，皇后娘娘当初没看错人。”
“就是，娘娘临终前把两个太孙都托付姒姐来抚养，足以说明娘娘对姒姐的信任。哎？咋不见太孙的影子，是不是又去打磨他的小龙椅去了？”
小四擤了一把鼻涕，说道“你们俩烦不烦，谁稀罕小孩儿谁去带，我自己还没长大呢。”
姚尧小曼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在说话。
按规制，皇后的灵柩安葬进了定陵地宫，陵门不封，因为还要等着万历皇帝驾崩后一起仙游地府。没想到不到仨月，万历皇帝便一病不起。这一日，把太子朱常洛，郑贵妃，小四，还有首辅大臣申行时，礼部侍郎王国廷，司礼监秉笔太监扈宁，被一起召进了乾清宫。
“朕病重之际，惟，一个心愿难了，郑爱妃陪了朕整整四十个春秋。福王朱常洵就藩雒阳也已有十年之久，皇后殡天时，朕都没有召他回京。若是朕也走了，也不会召他回京。这下太子还有朝野大臣们都安心了吧？但是，皇后仙逝已有百日，后宫不能无主，朕决定晋封郑贵妃为皇后，你们都有意见吗？”
郑贵妃感动的眼泪汪汪，但在太子和几位大臣面前，还是要假装推辞一番“皇上您龙体重要，只要皇上能够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臣妾宁可不要这个名分，只要我是皇上的女人，这辈子到死也欣慰足以。”
万历眯着眼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申行时等人，然后使劲的一阵咳嗽。
太子急忙回道“儿臣完全听从父皇的安排。”
申行时等人只是低头拱手哼了一声。
“姒才人，你是皇后生前最疼的干女儿，但一直没有给你晋封，也是考虑慈庆宫里的诸多闲人闲事，如今太子妃不在了，两个太孙也由你来抚养，今日，朕就给你晋封个庄妃，也算是皇后生前对你的一个未了心结吧。”
“谢过大大，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把大太孙还有由李选侍抚养，他都十五岁了，她俩也有了感情。最主要的是我对松木木屑那个味儿，过敏。”
“你说的什么，朕没听懂。”
“就是说太孙从小喜欢做手工，用木头做个小板凳呀，小桌子什么的。”
皇帝听完，瞪着眼睛问道“太子，你把儿子教成一个木匠了？我大明江山到底是铁打的还是木头雕的？这种不肖子孙，早晚把祖宗基业给毁了！传朕最后一道。。。”话没说完，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四急忙解释“皇上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孙有点业余爱好也不是啥坏事，当年宋徽宗不也是个画家吗？”
“闭嘴，不要再说了。”太子气的大喊道。
眼看皇帝昏了过去，跪在殿外的六个太医急忙跑了进来会诊。
不出意外的意外，万历皇帝死了。
整个紫禁城，整个京师，甚至整个大明朝，也已经有整整四十八年没有经历过国丧了。这下可好，帝后二人分开不到三个月，又可以相聚了。
皇后的治丧委员会成员继续重组大行皇帝的治丧委。而太子登基典礼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于是将万历皇帝的灵柩在仁寿宫的院子里一停，留下披麻戴孝的几个太监和侍卫。其他人都去乾清宫参加新皇帝登基典礼去了。
小四此刻哪还有这心情管皇帝的死活，对于她来说，在这场大梦里，还有两件事不解：姬飞在梦里到底是个啥角色，他要给自己传递什么信息？铜镜图腾的秘密揭晓了，但铜镜却下落不明。到底是不是太子拿走了铜镜，难道等到太子登基做皇帝后谜底就会自己解开了？
小四拿起笔墨，在一张草纸上写道：“太姒姬昌”。
神仙给这夫妻俩铸了铜镜，让大周朝延续了八百年。中间那三千年不管它去了哪儿，可自王皇后将它带进紫禁城，至少让她自己安稳的掌管了近四十年的后宫，并且让自己的男人做了自唐宋以来，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帝。这枚叫做七色瞳的神物，真有这么神吗？那为何皇后不给她亲闺女荣昌长公主却给了自己这个干女儿？不会里面有什么诅咒吧？
小四越想越害怕，既然丢了找不到，那就由他去吧。那具后背印有七色瞳图腾的女尸，莫非也是中了什么诅咒？
正想着，太子进了慈庆宫。
“太子殿下马上就要登基大典了，怎么又跑回慈庆宫了？”小四问道。
“一大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年号都不会起。”太子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口。
“年号不就两个字吗？这么多文武百官竟拿不出来？皇帝大大都给你留下了一群啥玩意儿。”反正是做梦，小四的口无遮拦也就无所畏惧了。
“你这是在写啥？太姒姬昌。这两个人名我知道，皇后曾经跟我说过他们的故事。”
“那我问你，皇后生前给我的铜镜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啥铜镜？皇后赐给你的东西，我要它何用？”
“那为何。。。”
“你等等先别说话，太姒姬昌八百年大周朝的奠基者。有了，我就用他们俩名字里各一个字做年号，太昌，你觉得好不好？”
小四一拍脑门儿，原来泰昌通宝上的这个年号从这儿来的呀？
说完，太子拿起小四写的字就往外走。
“太子，你这年号也太随意了吧，那个太字应该是那个泰字才符合历史。哎，我怎么才能跟你说清楚。”
太子哪管小四说什么，一路小跑去了乾清宫。
几位首辅大臣和礼部的人看了太子给自己起的年号，竟然没有反对，反而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太子的才学和太昌两个字的深远意义。但老皇帝刚死，新年号到底是马上更换还是等到来年再启用。也就是说万历四十八年这个年号要延续到冬至，新年号要冬至以后才能启用，总不能一年出现两个年号。
最终商定新帝先登基，祭祀社稷，新年号暂不启用。
太子成了皇帝，朱常洛要做的第一件事并非是执行老皇帝的遗嘱，晋封郑贵妃为皇后，而是想到了自己的生母王贵妃。苦命的女人，悲催的一生，临死都没有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那个使用各种卑劣手段折磨自己的母亲，并且百般阻扰自己成为储君的郑梦境，她想做皇后，我看做梦还差不多。
皇帝一死，新帝登基，此刻的郑贵妃也意识到自己将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回想这么多年曾经对王贵妃所做的一切，再想想自己就藩雒阳的儿子，于是各种保全母子俩活命的计策开始在脑子里打转。
有人说最毒妇人心，这个一点都不假，趁着自己多年栽培的势力还在朝野，趁着新旧交替时候的慌乱，兄终弟及四个字瞬间被灌满毒药。
可是，真的会有人为一个没有靠山的妇人去冒险吗？
此刻慈庆宫里的大小嫔妃，满心欢喜就等着搬新家了。李选侍更是使劲招数，连续十天在朱常洛身边伺候着。再看那小太子朱由校依旧不慌不忙的做着他的手工，似乎半个慈庆宫，都是他的工作场地了。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鲁班再世估计都看不明白。”小四问道。
“姒孃孃，我做的这是时光逆转盘，等它转动起来，我就能见到我娘了。”
小四并没有被太子幼稚的想法逗笑，而是瞬间眼泪下来了。心中不免暗暗感伤，大梦醒不了，见不到自己的妈妈，而梦里这个娘又去世了。就算皇帝给自己封个这妃那妃的，没有自己的自由与快乐，这处境跟太子有啥区别？
“姒孃孃你怎么哭了？我猜到了，你也想你的娘亲了对吧？别着急，等我做好了它，咱们一起去找娘亲。呵呵！”小太子笑中带泪。
“你跟谁学的这手艺，看着好有科技感，这个真的可以转动起来吗？”说着，小四用手摸了摸跟自己脸一样大的木齿轮。
“我的师父姓蒯，咱们住的紫禁城就是他设计建造的。他是位神仙，只有我才能见到他，这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小四点点头，掏出怀里的手帕，轻轻给太子蘸了蘸额头的汗珠儿，离开了。
姚尧小曼见小四一脸愁容从外面回来，上前道“庄妃娘娘，这是去哪了，寻不到皇上着急了吧？”
“滚蛋，我寻他干嘛，我又不是他的女人。铜镜看样子不是太子拿的，那到底去哪了呢？”
“别总铜镜铜镜的，太子登基后这十来天，为何不见姬大哥的影子了？”
“估计是皇上给他安排啥差事了吧？”
“有啥差事可安排的？太子登基这么大的事都不在场，还口口声声说跟太子二十多年的感情了，君臣之间会有感情？可笑。”小四突然想起上次跟姬飞临别时说的那番话，难道他，被太子灭口了？
“我要去找姬飞，他有可能出事了。”
“姒姐你说什么呢？姬大哥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你现在是庄妃娘娘，皇上怎么可能让你出宫去见你的老相好？”
“别总庄妃庄妃的，装的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了。姬大哥真的会出事，他会不会被皇上杀了？”
“啊？皇上为什么要杀他？难道皇上知道了你们的事？这下坏了，如果是真的，我和小曼也逃脱不了了。裴千户最近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到底都在干什么。”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想办法出宫。这时，太监李顺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新皇帝突然病了。
刚刚登基十几天的朱常洛突然病倒了，大臣纷纷责怪李选侍，虽然新帝登基，可老皇帝的灵柩还在仁寿宫停着呢，大丧期间本就不允许让嫔妃进宫伺候皇上，这下倒好，新皇帝纵欲过度，累倒了。
李选侍手里有太子养母这张牌，尽管大臣们众说纷纭，但也无所畏惧了。并且时不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捂在胸口，心想这皇后的位子早晚是我的。
“皇上有旨，传北镇抚司裴宁裴千户。”
裴宁突然被朱常洛宣进了乾清宫。
朱常洛拿出一份密旨，示意裴宁打开：北镇抚司副指挥使姬飞晋升太子太保，官封二品。千户裴宁擢升大同镇副总指挥使，统军二十五万镇守边塞。太昌元年皇帝之玺。
“裴宁，你和姬飞跟随朕多年，这也算对你们一片忠心的褒奖。这件事朕还没有告诉姬飞，朕刚登基，为了避免朝野上下的风言碎语，朕还是要尽量避免与你们几个心腹接触，如今，朝局不稳恐生变数，也算对你们的一种保护吧。可今日朕突然觉得身体出了问题，接连几日头晕昏睡，并腹泻不止。朕怕是命不久矣，所以将这份密旨提前授与你和姬飞。朕已让司礼监誊抄了一份并存档，你先拿着他，若朕平安度过这几日，冬至之后自会按旨照宣。若是有所意外，太子将来登基，也不会违背朕的遗愿。”
“皇上，您不会有事的，这种小病太医会治好的。要不然，我到民间再给皇上寻个神医进宫看看？”
“你的一片心，朕都明白。告诉姬飞，保护好太子，辅佐好太子。还有，朕与庄妃只是空有虚名，当初不敢违背先皇后的意愿而已。朕自会拟旨，让她平安出宫做她的普通百姓。”
“那小公主她？”
“告诉姬飞，替朕好生照顾就是了，你下去吧，朕累了。”
裴宁将密旨揣进怀里，掩泪而去。
“皇上，这是鸿卢寺丞李可灼大人亲自练的蜜丸，今儿早上给送来的，老奴给您倒碗温水，皇上您服下它？午后您就好好睡一觉，没准呀，今晚上您就龙体康健如往常了。到时候，老奴再把李选侍给您传进来，让她好好伺候皇上。”
“拿过来吧！”朱常洛接过红色蜜丸塞进嘴里，一仰头用水冲服了下去，然后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李顺轻轻将门关好，嘱咐好当值小太监，便匆匆从西华门出了宫。
大柳树下，只见一身飞鱼服的姬飞站在那里，见李顺走过来，急忙拱手问道“李公公，事情可顺利？”
“姬爷爷，咱家这脑袋后半辈子能不能吃上白米饭，可就靠你了。”
“放心吧，李公公。我姬某说话一言九鼎，东西服下了？”
“服下了，现在已经睡了。按你说的，说是蜜丸来自李可灼的手，近日郑贵妃与他交往密切，我安排的眼线都看到并记下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可我心里这块大石头，还是悬着下不来。”
“这十几天，皇上真的就从来没提及过我？”
“没有没有，这十几天都是咱家伺候着。不过，晌午的时候，把裴宁召进宫了。”
“裴宁，皇上跟他说什么了？”
“这个咱家可就不清楚了，皇上给了他一样东西，裴宁揣进怀里拿走了。”
“密旨？肯定杀我的密旨。兔死狗烹啊，难道这就是我忠心耿耿二十年的下场？”
“姬爷爷，你自求多福吧，咱家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姬飞急忙拉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拽。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说道“这是我答应公公的一千两白银，公公收好。”
李顺接过银票赶紧塞进袖子里，急匆匆走了。
姬飞将帽檐向下一拉，转身回了衙门。
裴宁回到镇抚司，寻不到姬飞正在屋子里干着急。见姬飞走了进来急忙上前说道“大哥你去哪了，我有急事跟你说。”
姬飞一脸的冷静，径直向桌子跟前走去，拿起茶碗喝了几口，斜着眼睛嘴角一笑，说道“着急杀我是吗？你觉得就凭你的功夫能杀的了我吗？是不是院子里还有埋伏？”
裴宁懒得跟他解释，掏出怀里的密旨，说道“杀了你，我还得负责买棺材收殓，请和尚念经，钱你出吗？快看这个，皇上刚召我进宫了。”
等姬飞看完皇帝的密旨，一下子傻眼了，吞吞吐吐问道“这真是皇上亲笔写的？”
“别神经了，咱们要想办法救救皇上，我怀疑，郑贵妃买通了太医院。要不然皇上不可能突然病倒，皇上如此器重我们，你我怎能袖手旁观？”
姬飞整个人彻底瘫坐在那里，眼神空洞，身体一阵痉挛抽搐，就好像有一千把尖刀狠狠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