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赶尸客栈

残月卡在客栈飞檐的嘲风兽首间，青瓦上凝结的夜露泛着汞光。林深跨过门槛时，怀表链子突然绷直——表盘上的北斗勺柄正指向大堂神龛。褪色的“喜神过境，生人退避”条幅下，七盏尸灯无风自燃，火苗舔舐着梁柱上干涸的辰砂符咒。

“戌时三刻前要封门窗。”苗医婆婆的银簪划过门槛，刮落的木屑里钻出赤链蛇状的菌丝。她将六枚青铜卦钱按“地火明夷”的方位嵌入地板裂缝，客栈四角的镇魂铃突然齐鸣，惊起檐角倒挂的吸血蝠群。

林深触摸到柜台积灰的账簿，指尖刚触及“戊戌年”字样的墨迹，纸页便碳化成灰。灰烬在空中凝成个戴斗笠的虚影，正用朱砂笔记录：“七月初七，收紫僵七具，尸变三度，镇于地窖。”虚影的左手小指缺失——与秦墨的骨戒位置完全一致。

子时的铜锣声从地底传来时，林深正擦拭着玉琮表面的尸蜡。第一声锣响震碎所有尸灯，第二声掀翻神龛，第三声凿穿地砖。七具紫僵破土而出，腐烂的官服下露出守夜人制式锁链，每具僵尸眉心都钉着枚刻有林虹生辰的青铜钉。

“不是赶尸，是送葬！”婆婆的百褶裙翻出十二道符咒，却见紫僵抬着的血轿撞破板壁。轿帘上的湘绣百鬼图正在蠕动，夜啼血渗出的鬼眼突然转动，齐刷刷盯住林深手中的玉琮。轿顶悬挂的青铜傩面自发旋转，獠牙开合间喷出带尸臭的汞蒸汽。

林深被汞雾逼退到墙角，怀表在掌心烫出焦痕。轿帘突然被骨爪撕开道裂缝，青紫色的手闪电般探出——小指戴着与秦墨同款的骨戒，无名指套着林虹的大学校徽。那只手在地面抓出五道血痕，指甲缝里嵌着武陵山特有的辰砂矿石。

“小虹！”林深甩出玉琮砸向轿门，云雷纹与青铜傩面相撞迸出电弧。轿内传出妹妹的呜咽，声波竟在空中凝成守夜人密语：“哥哥，别碰轿......”最后一个字化作血沫喷在帘布，晕染成湘西土司墓的平面图。

婆婆的银簪突然刺入林深后颈，剧痛中视线穿透轿帘。他看见林虹被青铜锁链悬吊在轿内，脊椎钉着七枚卦钉，排列成北斗吞尸的凶煞局。轿底铺满考古队制服碎片，每片布料都浸着不同年代的血液——最早的血渍可追溯到光绪二十四年。

紫僵突然齐声嘶吼，客栈梁柱的符咒齐齐剥落。神龛后的暗道自动开启，涌出三百只衔着青铜傩面的尸鼠。血轿在鼠群簇拥下浮空而起，轿顶傩面吐出条猩红长舌，卷走了林深手中的怀表。

“那是假魂！”婆婆的警告被轿内迸发的尖啸淹没。林深抓住轿杠的瞬间，紫僵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体内晶簇状生长的影墟核心。客栈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钉满历代赶尸匠的骸骨，每具骨架都保持着指向北斗的姿势。

怀表在轿内自主鸣响，时停领域展开的刹那，林深看见妹妹的瞳孔变成双重四瞳。她的嘴唇无声翕动，口型是三个血淋淋的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