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突发
场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道贺之声，经久不息。
陈通师傅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面带激动地登上高台，向柱首和各位评委深深行礼。
周锐站在台下，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果然是他。
陈通师傅那柄斩马刀，无论是选材、锻打、淬火。
还是最终呈现出的气势，都已臻化境，堪称一代大家的手笔。
我那对子午鸳鸯钺，虽占了奇门形制之巧。
但终究是初次尝试，在火候的把控和细节的打磨上，怕是还存了不少斧凿的痕迹。
输给他，确实不冤。
他心中并无多少失落。
待陈通师傅领赏退下，郭柱首又清了清嗓子，继续宣布：
“本届锻刀大赛，技艺精湛，荣获榜眼，名列第二者——乃是……
李武铁坊，李承业师傅！
其所锻造之厚背七星剑，剑走中宫，中正平和。
韧性与锋锐兼备，攻守一体，实为难得之佳作！
赏银……三百两！中品官铁……八百斤！”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李承业师傅也喜形于色地上台领赏。
周锐的心，却在此时不由自主地微微提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台上那几位核心评委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
第二名也不是我……
难道……我那对子午鸳鸯钺。
因其形制太过偏门奇诡，最终还是不为这些主流的评审们所喜。
竟要名落孙山，连前三都入不了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我之前所有的冒险与算计，岂不都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
贾老板和柱首爷那边，我又该如何交代？
就在他心中七上八下，有些忐忑之际。
高台之上，柱首郭严泰似乎不经意地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明，虽无明确的言语，像是在示意他无需过分担忧。
果然，只听郭柱首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届锻刀大赛，构思奇巧，技艺不凡，荣获探花，名列第三者……
便是周家铁坊，周锐师傅！
其所锻造之子午鸳鸯钺，虽为奇门险兵，非常人所能驾驭。
然其锻造之精、构思之巧、材质之奇。
亦足以展现其深厚匠心与不凡技艺！
赏银……一百五十两！普通官铁……五百斤！”
“呼……”周锐暗暗松了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虽然只是第三，但这个结果，却让他感到一种意料之外的……妥当。
第三名……也好。
他心中念头转动。
这个名次，不高不低，既肯定了我那鸳鸯钺的技艺与价值。
又不至于太过招摇，彻底压过那些根基深厚的老牌大坊的风头。
免得引来不必要的嫉恨与后续的麻烦。
想来，柱首爷和贾老板他们，在最终评议之时，怕是也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在暗中平衡了各方利益，才有了这般结果吧。
如此一来，我既得了实惠，也得了名声，又不至于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算是……恰到好处了。
他想通此节，便不再有任何遗憾。
坦然上前，向柱首及众评委躬身行礼，接过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赏赐。
随着前三甲名次尘埃落定，其余优胜者的赏赐也陆续颁发完毕。
这场历时四日的锻刀大赛，似乎即将圆满落幕。
场上的气氛也从之前的紧张对峙，渐渐转向了轻松与庆贺。
不少人已开始准备上前，向获奖的匠人师傅们道贺攀谈。
然而，就在此时——
“呜——呜——呜——！！！！”
一阵急促、凄厉、充满了不祥意味的牛角号声。
毫无任何预兆地从铁匠营外围方向，划破了长空。
远远地、清晰无比地传入了演武场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号声，三长两短，循环往复，是铁匠营最高等级的示警讯号！
周锐心中猛地一惊，脸色骤变！
这号声……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讯！
山贼？！他们真的来了？！
而且……偏偏选在这个所有人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
前几日那些山贼临死前供出的“千人夜袭”的讯息，如同闪电般再次划过他的脑海！
几乎在同时，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随即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滚油锅般，彻底炸开了！
那些前来观礼的普通宾客、富商、立时发出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与呼喊。
“诸位莫慌！所有参赛匠人、行会子弟、护坊队员，各归本队，听候号令！
其余宾客，也请稍安勿躁，切莫自乱阵脚！”
柱首郭严泰猛地站起身。
听见他的话，骚动的人群，竟奇迹般地渐渐平息了几分。
“此事，我与县尊大人早有预料！
也早已与城中各方豪杰义士，共同布置了天罗地网。
专等这些不知死活的匪帮草寇自投罗网！
如今，我岭南县城四门早已紧闭。
各处交通要道、险隘之处，皆已布下重重伏兵！
县衙的精锐弓手、巡检司的数百兵丁、十二行商会的忠勇护卫，早已枕戈待旦，严阵以待！”
他语气一顿，猛地指向脚下这片演武场，声音更是激昂了几分：
“而此地，八卦门外院，更是我等此番联防的核心枢纽所在！
有镇南镖局、安远镖局、神威镖局、青山武馆四大武行。
以及我铁匠行会护坊队的数百名精锐好手在此坐镇！
此地，便是全城防卫最森严、高手最云集之所！
那些山贼草寇若真敢不知死活地闯到这里来，定要叫他有来无回，片甲不留！”
柱首这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人群，听闻此言，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高台之上，镇南镖局总镖头洋玄与安远镖局总镖头孟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凛然的战意。
洋玄率先起身，抱拳对郭严泰沉声道：
“郭兄，既然贼人已然叩关，我等武人，断没有袖手旁观、坐视乡梓遭难之理！
烦请柱首爷在此坐镇，居中调度，调动行会与商会人手，守好这核心之地！
我与孟总镖头，各带本部精锐子弟，即刻前去支援外围最先示警之处。
一来探探来犯之敌的虚实。
二来，也好给那伙不知死活的毛贼一个迎头痛击。
让他们知道，我岭南县，并非他们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好！”郭严泰重重点头：“有劳二位总镖头了！万事小心！”
护坊队的队长范大成也已集结了所有在场的队员，正神色严峻地分派任务。
命一部分人加强高台周边的守卫，另一部分人则协助官兵扼守通往铁匠营内部的几处关键巷口。
周锐站在护坊队的队列之中。
这些平日里一同打铁、一同操练的师兄们，此刻都面色沉凝，手握兵刃。
山贼来袭……这既是一场席卷整个铁匠营的天大危机。
但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千载难逢的为铁匠营立下实功的绝佳机会！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铁尺，另一只手则按住了怀中那块象征着行会身份的“铜符”。
范大成指向东侧一条相对隐蔽的小路：
“你们即刻由此路悄然出营，迂回到敌军侧后。
待听到总坊署那边三声号响为号，便立刻发动突袭。
务必给我狠狠地打乱他们的阵脚，策应正面战场！”
他看着周锐，眼神郑重：
“此去凶险，你虽有些武艺傍身。
但毕竟年轻，经验不足。
万事以保全自身和弟兄们为要。
不可恋战，更不可逞强！
一击得手，立刻设法回撤，听明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