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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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遗珠

刘爹回到家是周五,哪怕经历了脑补家庭大戏的暴击,他还是无比期待下班的那一瞬间,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跟老妈朝夕相处的会不小心说漏嘴,没想到每天一到家他就往那沙发上一摊,连话都没说几句他妈就让他去辅导弟弟做作业,美名其曰,刚大学毕业趁着知识还没忘最后再发挥一下余热,白天被工作鞭策晚上被小学生数学硬控,完全没有说漏嘴的秘密。

马上就是他上班以来的第一个周末了,看起来任何无法确定的暴击都比不上他上班这一周的跌宕。

“老爹,咋这么好?你哪天回的?”离下班还有五分钟,刘凌接到他爹打来的电话,说是来接他下班,心中大喜,这也就意味着他不用在晚高峰的时候挤地铁。

“下午三点多到的。”刘爹快速打量了一下儿子,对他炸毛的脑袋提出了不满,“周末你去剪一下头发吧,你这像什么样子,一点形象都没有。”

“这不显得你儿子我发量惊人吗?”刘凌扒拉下来后视镜,脑袋在镜子里晃了一圈,小声嘀咕,“我觉得还行呀,我早上特意抓的层次,昨天晚上照着教程学了好久。”

刚好一个近距离的会车,医院停车场本身就比较拥挤,刘爹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开出停车场之后,他才重新开口,“工作怎么样?”

“啊……”刘凌仰天长叹,肉眼可见的丧了下来,仿佛肤色都跟着灰了几度。

刘爹张口就想教育儿子两句,又反应过来刘凌已经参加工作了,不能再用小时候那套,硬是把呼之欲出的“批评教育”咽了下去,改为稍微温和一点的关心询问,“是适应起来比较困难吗?工作跟学校是不一样的,你要慢慢适应……对了,刚刚跟你一块出来的姑娘是你同事?看年龄跟你差不多,也是这一批招的?”

“什么姑娘,那姑娘还比我还高半个头,那是我大学哥们呀!肖培风,你见过,离校那天还帮我搬东西来着。”刘凌说。

“哦……”刘爹快速回忆了一下,刘凌口中的这个哥们是留着到胸口的长发,刚刚远看是有点像姑娘,刘爹这个人审美有点保守,但是好在他从来不在这个问题上批判他人,况且他对这个肖培风印象还不错,礼貌热情。

“记得,那小孩长得挺好看的,人也不错。”

刘凌反手指了指自己脸,脖子一梗,“跟你儿子比还是差远了。”

刘爹被刘凌的搞怪逗笑了,偏还故意说,“你最多是长得还行。”

“嘿!你这是典型的家里有宝不知道多好。”刘凌不满喷出一声鼻息。

“行行行……你俩挺有缘在一个单位了,他哪个部门?”

“他不是,我今天在医院碰见他的,他来见客户的。”

“客户?”

“嗯,毕业以后他没去任何医院工作,他家里是搞殡葬业的,还有几个墓园来着,反正就是回家继承家业了……诶,你说老爹,这做死人生意比活人生意好赚多了,他家很有钱,啧啧啧,死人钱真好赚。”

“说什么呢!”刘爹不满的瞟了他一眼,“你现在好歹算半个公职人员,别这么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刘凌知道老爹是犯职业病了,赶紧敷衍过去,马上开始把攒了一周的苦水大吐特吐。

上班之前,他以为自己应该在昏暗的档案室,泡杯茶往电脑前一坐,眼前是堆得高高的等待入电脑数据的纸质档案,一天到晚见不了几个人,更别说职场社交,仅次于太平间。

事实证明他只猜对了一半,工作环境倒是差不多,因为医生开单子这些都还是纸质的,到了他们这里需要先检查送过来的资料是否完整和正确,然后录入电脑再收纳档案,所以他们部门几乎大半是安置档案的架子,只有四个人,大家各有各的桌子,但是他们的工龄都快赶上刘凌的年龄了,以至于刘凌一开始表现得又怂又客气,据说他是这十年来档案室招到的第一个新人,自动划分成轻年劳动力。

他们上级部门医务科的老员工也常来串门。

他上班第一天,就被几个年稍长一些的老员工险些把家底全摸清了,一开始只是八卦一下刘凌的婚姻情况,得知是单身以后又开始询问喜欢的类型,然后在认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口头给他介绍了不下五个对象……

当他们想详细打听刘爹是干什么的时候,刘凌的智商突然回归了,马上糊弄过去。

后来他又因为第一天上班被塞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工作,做错了数据,被派工作的前辈阴阳怪气一番,紧接着他们主任秉承着关心新人的角度约他谈话。

当主任问他对这个工作有什么想法,以后的发展之类的问题时。

他的智商又断线了,他当时诚恳的回答,“我不确定这个工作我是不是喜欢,我也看不到什么发展,但是我会努力学的。”

在那个场景里他是没有办法判断主任是不是生气了,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反正他离开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主任还是笑着的。

果不其然,他后知后觉的开始懊悔了,他脑子里有个小人抱着自己的脑子在晃,一边呐喊一边爆炸,这种感觉非常糟糕,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求助高人,也就是老爹,就是那通“晴天霹雳”般的视频电话。

刘爹听刘凌噼里啪啦说了十多分钟,几句话就给安抚住了,这活他熟,他们单位每年也有新人,跟新人谈话、做思想工作的活没少干。

天色暗了下来,晚高峰又是周末路上车越来越多,刘爹在一个十字路口张望着,等刘凌刷着游戏偶尔抬头发现他们不是在回家的路上时刘爹已经靠边停在一个小道。

刘凌微微顿住,正欲要问,就听到刘爹的声音,“我想跟说一说你姐姐的事情。”

关于“姐姐”的事情,刘凌其实一直想知道真相,不过他一直相信老爹会主动跟自己说,如果老爹不说可能是有苦衷,毕竟他跟这个男人认识了二十多年,再了解不过了,于是他也就不追问。

又不是演电视剧,父子俩要抓住衣领对峙,再上演一场苦苦求一个真相的戏码。

其实还有个隐衷,他还是害怕自家会受到影响,他的原生家庭非常幸福,他不敢也不愿面对任何变故,所以本能的规避风险,也就是缄口不言。

但是现在刘爹主动开口了,他也就只能听着。

“你妈妈当时怀你的时候是龙凤胎,那个孩子的确是你姐姐。”刘爹有些紧张,他用力搓了搓手,“那个时候我刚结婚,就被安排下乡,就是去西北,我跟你妈妈是自由恋爱,你妈妈不想新婚就跟我分开,于是她主动申请了下乡,主要是帮扶落后地区的教育,我们下乡工作没多久你妈妈就查出来怀孕了。”

“一开始我准备打报告让你妈妈回城里待产,当时组织上也通过了,但是过来交接工作的人还需要时间安排,你妈妈这个人你知道的,最不愿意给人添麻烦了又有责任心,就不肯提前走,也劝过我很多次,后来我没办法就想着至少能赶在生产前回城。”

“我们是过去抓基础教育的,在当地很受尊重,大家知道她怀孕也是很照顾我们,经常给我们送点鸡蛋牛奶,村子里有个跟我们一起下乡的医生,一直劝我们早点回,因为他推算出你妈妈预产期快到了,你妈妈肚子还很大,害怕是个巨大儿,他比我们都急,因为那个医疗条件本身就差,再加上交通还非常不便,要是不早做打算遇到突发情况,产妇是很危险的,村子里以前就有产妇在家里生孩子难产过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