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幽冥照影
林渊跪在碎晶遍布的河滩上，指尖还残留着星屑灼烧的焦香。福伯哆嗦着往他嘴里塞进半截老参，参须却在触及唇瓣时化作晶粉——方圆百丈的草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琉璃化，每片叶子都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这是星瘴...“少年抹去眼角血痂，昨夜镜中见过的白衣女子虚影在识海浮现。女子广袖拂过之处，那些侵入经脉的紫雾竟开始逆向流动。当他想要看清对方面容时，掌心镜痕突然传来刺骨寒意，仿佛有冰锥顺着经络直插气海。
福伯突然拽住他左腕：“你娘给的玉佩在发烫！“
林渊猛地低头。贴身佩戴的星月玉佩正泛着青芒，玉中血丝游走成二十八宿图谱。这是母亲病重时塞给他的遗物，此刻竟与镜痕产生共鸣。玉佩边缘浮现细密铭文，赫然是《周天星典》启灵篇的修炼法诀。那些蝌蚪般的文字钻入瞳孔，气海中的星髓突然沸腾如煮。
“快看河面！“福伯的惊呼带着颤音。
七彩河水不知何时凝成镜面，倒映出的却不是他们身影。无数冤魂在镜中翻滚，九盏青铜灯悬浮在血色忘川之上。最中央的灯盏突然熄灭，现实中的山涧骤然阴风怒号，裹挟着腐烂花瓣的气息扑面而来。
“咔嚓——“
玉佩应声碎裂，林渊怀中的青铜镜残片自动飞出。镜面映出村口古井，井栏上不知被谁用鲜血画满符咒。那些扭曲的符文正在渗入青石，就像有无数只鬼手在井下撕扯空间。林渊突然想起月前帮母亲打水时，井底传来的金属刮擦声。
“幽冥照影，黄泉开门...“镜中突然传来沙哑男声。林渊这才发现，自己的倒影竟变成了黑袍判官模样，手中还握着半截断裂的勾魂索。判官腰间玉佩刻着“萧“字，正是母亲常哼的安魂曲里提到的“九幽萧郎“。
福伯突然捂住胸口倒地。老人后背浮现漆黑掌印，血肉在幽冥之气的侵蚀下快速腐烂。林渊慌忙运转刚领悟的星典法诀，二十八宿星辉在经脉中组成周天阵图。当他将星光注入老人灵台穴时，井口方向传来惊天巨响，仿佛有巨兽在啃噬地脉。
整座村庄正在升腾黑雾，那些他熟悉的茅草屋顶接连坍塌。更恐怖的是村民们走路的姿态——他们踮着脚尖平移，脖颈以诡异角度后仰，分明是被冥线操控的傀儡！张屠户手中的砍刀滴落黑血，刀刃上粘着几缕晶化的发丝。
“娘！“林渊目眦欲裂。他看见母亲跌坐在院中杏树下，七窍不断渗出晶砂。那些砂粒在半空组成残缺的星图，竟暂时阻住了侵袭的幽冥之气。母亲灰白的发间，新月形状的胎记正泛着微光。
少年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在虚空画出天罡北斗。昨夜觉醒的星髓在气海沸腾，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留下燃烧的星痕。当他冲过村口牌坊时，怀中铜镜突然发出龙吟，镜面映出九条锁链正从古井探向母亲所在。
“用摇光星位破障！“镜中判官虚影厉喝。
林渊并指如剑点在眉心。摇光星力灌入双目，终于看清笼罩村庄的幽冥真容——无数条锁链从古井伸出，末端没入村民天灵盖。井沿坐着个吹埙的白衣人，周身环绕十二盏熄灭的引魂灯。埙声每响一次，村民眼白就多出条血丝。
“九幽引魂阵...“判官虚影语气凝重，“小子，借你三日阳寿可破此局。“
“拿去！“林渊毫不犹豫地嘶吼。母亲咳出的晶砂已染红衣襟，星图护罩开始龟裂。
镜面阴阳鱼突然逆旋，判官虚影化作黑雾没入他右手。少年整条臂膊瞬间爬满冥纹，玄奥的符咒在皮肤下游走。当他握住虚空浮现的勾魂笔时，古井四周的地面开始渗出黄泉之水，浑浊的液体中浮沉着人面虫。
白衣人埙声骤急。十二盏引魂灯同时亮起绿焰，村民们傀儡般扑杀而来。跑在最前的王铁匠双臂异化成骨刀，刀刃上跳跃着修罗鬼火，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腐蚀出孔洞。
林渊挥笔在空中写下一个“镇“字。勾魂笔尖带起九幽寒风，判官袍虚影在身后猎猎作响。当古篆完成的瞬间，所有扑到身前三尺的村民突然僵立，天灵盖上的冥线寸寸断裂。张婶手中的菜刀离他咽喉仅剩半寸，刀刃映出少年猩红的瞳孔。
白衣人终于起身。他摘下斗笠的刹那，林渊如坠冰窟——那分明是三个月前溺死在古井里的货郎张二狗！只是此刻他的脖颈布满缝合线，太阳穴插着两枚青铜钉。
“星痕烙骨的小子...“张二狗裂开嘴角，露出满口尖牙，“你的魂魄，可比整个村子都值钱。“话音未落，他双手结印，井中突然伸出巨蟒般的锁链。那锁链由无数骷髅头拼接而成，每个眼眶都燃烧着修罗鬼火，哭嚎声震得林渊耳膜渗血。
判官虚影在识海提醒：“用星力灌注勾魂笔！他本体藏在井下的...“话未说完，林渊已福至心灵。他左手掐周天星诀引动摇光星辉，右手勾魂笔蘸着星光重写“镇“字。这次的古篆缠绕着星砂，当字符印在锁链上时，万千骷髅同时发出悲鸣，三个头骨当场炸裂。
张二狗终于变色。他撕开人皮伪装，露出青面獠牙的真容，额间生着第三只鬼眼：“原来判官笔和星典传人都在此，今日合该我黑煞立此大功！“鬼眼射出血光，所过之处空间塌缩。林渊连续翻滚躲避，原先立足处出现深不见底的冥渊，几只枯手正从渊底伸出。
怀中的铜镜残片突然发烫，映出母亲所在的庭院——星图护罩已出现裂纹！林渊目眦欲裂，勾魂笔在掌心划出血槽：“还有什么能用的，都拿去！“
“以魂为契，开鬼门！“判官虚影暴喝。林渊脚下突然浮现血色罗盘，七十二道冥文锁住黑煞身形。少年趁机冲向庭院，身后传来空间撕裂的尖啸。黑煞的鬼眼淌出血泪，十二盏引魂灯轰然炸开。
“渊儿...“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让林渊浑身剧震。老人指尖点在星月玉佩上，玉佩竟与镜痕融合成完整的新月印记：“去三清观...找你父亲...“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化作星尘消散，唯留半块玉佩嵌入林渊胸口。
井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混沌气息裹挟着时空碎片喷涌而出。黑煞狂笑着坠入裂隙：“通道已成，你们都得死！“林渊正要追击，天际传来清越鹤唳。三道剑光斩落，将残余的幽冥之气绞得粉碎。
“周天星典？“为首的青袍道人脚踏八卦盘，目光如电扫过林渊胸口的月痕。他身后少女手持浑天仪碎片，仪轨转动间，正在崩塌的时空裂隙竟开始逆转。
林渊突然跪倒在地，三日阳寿的代价让他鬓角生出白发。镜中判官虚影渐渐凝实，化作黑衣劲装的萧无涯。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正把玩着生死簿残页，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小子，我们的契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