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期 九
第9章 假期 九
竹溪村，因为一条溪弯弯曲曲拦腰穿过小村而得名。竹溪，便是因为岸上长了一丛丛纤弱的竹子而得名。竹溪宽的地方，能有七丈，窄的地方约一丈，溪水清澈，岸边浅水处，清晰可见溪底的小石子和鱼群，竹子倒映在水中，连溪水也显得青葱可爱了。
江凌晨的家在溪的这边，施玉寒的家在溪的那边。村南村北一座拱桥相连，那是一座石头坦拱，两端桥台长着湿滑的青苔。
江凌晨说他小的时候，经常跟村里的一群孩子光着屁股在溪里洗澡呢。有时还会捉弄村里的小姑娘，看到小姑娘走过来，便潜进水里，游到岸边，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羞得人家小姑娘扭头就跑。
这种小把戏碰到施玉寒就不管用了。那时她刚放学回来，牵着两头羊在溪边吃草，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凌晨的眼神唆使下游过来羞她。乍见之下着实吓了她一跳，但只一会，施玉寒就稳住阵脚，双手抱胸，一声不吭地站在岸边不走。那两个小男孩只好灰溜溜地浸入水里。
施玉寒手握赶羊用的青竹棍，新削的还鲜嫩，细长的青竹棍一头挑起岸上的汗衫短裤，压得棍子弯曲，像满载的钓杆，将衣服一件件投入水中。
两个小男孩哭丧着脸，却不敢靠近，怕挨上两棍。始作俑者只想着自保，眼看自己的衣服要遭殃了才“哎哎”地喊着游过来。
“你是那个带头的坏家伙吧？想要衣服，过来让我抽两棍！”
两个小男孩哄然大笑，一边游去拣顺水漂的衣服。
在跟班面前丢脸，江凌晨不悦：“喂！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
“嚯，还挺蛮横的嘛！”说话间，施玉寒投下一件汗衫，又挑起一件裤头，江凌晨慌忙举手做投降状：“我跟你道歉。”
“没名没姓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跟我道歉？要叫姐姐，懂吗？这表示诚意！”女孩子伶牙俐齿。
“喂，我比你大哎！”
“那你就光着屁股喽。”她再度挑起裤头，作势要扔进水里，“都这么大的人了！”
“别别别！”江凌晨在家是个小霸王，在村里也是个孩子头，只是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认错，“姐姐，对不起！”
施玉寒瞧他那狼狈样，“噗嗤”一声笑出来，放下裤头，赶着羊扬长而去。
提起十三岁时的往事，凌晨还害臊呢。
施玉寒在镇上一家网吧当管理员。小路问凌晨为什么她不继续念书，凌晨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施玉寒下班后邀请两人到她家吃午饭。三个人在市场采购了几个菜，表兄妹骑摩托，施玉寒骑自行车，一路说笑着。
虽是一个村的，凌晨却和小路一样，还是第二次来。房子是石头盖的平房，原先，屋顶会漏水，一到下雨天，水从石条缝里灌进来，漏得很厉害，母女俩总是要摆上盆盆罐罐接水，半夜里还得几次爬起来查看，怕水满了四处溢。
后来请了个水泥匠，在屋顶上刷了一层黑乎乎粘糊糊的防水材料，却也禁不住风吹日晒，没多久，那条黑泥就裂了好几道缝，下雨天还是会有水渗透进来，嘀嗒落下，但比起从前，已经好很多了。
屋里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原先那张掉了好几处漆的方木桌还在，几条长凳靠在墙边。施玉寒这一年出来打工，挣了点钱，添了些家具，一架燃气灶，一张玻璃茶几，几把带靠背的皮椅，放在房间的一架布衣柜，一张写字桌；也给母亲和自己添置了些衣物。
凳子还没坐暖，小路和凌晨就把袖子绾得老高，说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要施玉寒给他们分配任务。施玉寒便让小路洗菜，说凌晨是个男生，在家里怕是没干过家务，要防止他帮倒忙，于是委他以去一边喝茶的“重任”。
凌晨在两个女生的哄笑中狼狈地回到茶几前，沏茶去了。
施玉寒和小路来到厨房，一个淘米做饭一个洗菜。凌晨一个人待在客厅，倒了三杯茶，等她们来喝。不是喝茶人，不知道茶要趁热喝。
闲得无聊，他从一边的唱片盒里找了盘时下较为流行的磁带，放进那台“燕舞”牌录放机。那台老“燕舞”录放机是施玉寒上初二时买来学英语的，算来已有六个年头了。
按下播放，两个磁头便“吱吜吱吜”作响，像老驴拉着沉重的年轮的磨，在那个漏风又漏雨的家一生艰难地运转起来。
凌晨跟着录放机哼着歌儿，回到座位，端起茶正要喝，忽然听得两扇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施母嘴里喊着“小寒”，挑着两个畚箕进来。
凌晨慌忙起身，阿姨回来了？
扁担从打着补丁的肩膀滑落，落在畚箕上。
又去做工？一定很辛苦吧？向来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的凌晨说着，将手中正要喝的茶顺水推舟送过去，阿姨您喝茶。
那双粗糙干裂的手犹犹豫豫地伸出，半途又折回来，在衣襟上来回蹭了几下，这才接过。茶水并不满，却溢出了几滴。
他们在厨房呢，我……我去看看。凌晨说着，转身溜进厨房。
小路正在拿碗筷，见凌晨进来就吩咐他，你来得正好，帮我把饭端出去。
哇，真香啊！凌晨嘴馋地吸着鼻子，好像闻到鱼腥味的猫，他对玉寒说，哎，阿姨回来了。
知道了，施玉寒应着，继续翻炒，我再做两个菜就好了。
施母坐在凌晨原先坐过的位置，盯着手里的茶杯出神。见他们出来，赶紧放下杯子，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手交握着，脸上陪着笑，做客似的拘谨起来，嘴里说：
“小寒也不跟我说一声，家里今天要来客，什么都没准备……”
“今天的菜已经很丰盛了！阿姨，你准备吃饭了。”
“哎！哎！”她老树皮般的手掌在裤子两边来回蹭着，点头如捣蒜。
很快四菜一汤上齐了。宫宝鸡丁、红烧彩虹鲷、青菜、鱿鱼炒青椒，还有一个味道鲜美的蛏汤。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虽也有三个菜，可比这差多了，一个高丽菜，一个生菜，一个菜花，汤也是鸡蛋木耳汤，他们管那叫“蔬菜大餐”。
还没等主人发话，客人已经一个拿筷子一个拿汤匙尝起鲜来。
“玉寒的手艺不错，比上次有进步。”
玉寒听得夸，眼角瞟着小路笑：“那个菜，可不是我炒的。”
小路笑嘻嘻：“别的我不会，炒青菜可是我最拿手的！先把油热了，盛在大盆里；再把青菜焯下水，捞起来放入盆里，加上盐和味精，蒜头拍碎了一起放进去拌就可以了。”
“嘿，想不到小路还有两下子呢。哎，要不，哪天我们找个机会，到外边野炊，好不好？”
凌晨一提议，几个就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可不行，万一发生火灾怎么办？
那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要不，去水库边。
切！还不如到竹溪边烧烤。
对呀！风景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