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夫人夜买棺
裴岁有些无语,从来没听说过买棺材也要克扣工钱的,就不怕损阴德吗?
可是看那年轻美貌的二夫人对死去的大夫人的嬉笑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在乎这一点。
这谢府有点东西啊。
裴岁将钱收好,既然吴东明说让他不要暴露身份,那他就当一个受了欺负,敢怒不敢言的小老百姓吧。
他狠狠地往谢府门口呸了一口,负着手往他的棺材铺子走去。
在之后的几天中,谢府的谢老爷为他的原配夫人办了一个风光的葬礼。
整条曹家巷都跟着沾了光,卖香烛的、卖元宝的、卖纸人的,都小赚了一笔。
到了抬棺游街下葬的那天,整片东城区的街坊都翘着大拇指,说谢老爷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情种,对相守多年的糟糠之妻相敬如宾,一往情深。
活该艳福不浅,有个肌肤如雪,眉目如画,丰乳细腰的女人续弦。
没错,这场丧事是由裴岁见过的二夫人一手操办,给到场的宾客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裴岁也从街坊你一言我一语中知道了关于谢府的一些事情,没想到话本里的故事还真在现实中上演了。
谢府的老爷叫谢长远,年轻时候是个贫寒的撑船郎,在运河上捞一点鱼虾蟹蚌维持生计。
有一回,他撑船行过翠烟楼,有花魁名秦湘儿者,正在倚窗梳妆,突然她头上的一支金钗滑落,掉入窗下的运河中。
谢文远看到这一幕,就连忙跃入水中,为秦湘儿捞起这支金钗。
后来秦湘儿攒钱赎了身子,就将自己嫁给了这个年轻的撑船郎,谢文远也凭着她的嫁妆,慢慢发迹,最后成了现在的谢老爷。
夫妻两人倒是一直恩爱非常,只是隐隐约约有传闻,说这秦湘儿善妒。
当然在这帮大老爷们的四处打听之下,这二夫人的姓名也让裴岁知道了。
她叫沈碧君,几月之前,谢文远从邻省将她带了回来。
这些事情,都是街坊邻里茶余饭后的闲谈。
至于那帮伙计之间越谈越兴奋的谢老爷是如何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问题,裴岁发表不了什么见解,只是偶尔凑过去听听。
他说他其实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修为。
看着自己丹田中,那朵血莲中央刚刚凝聚出的第五枚莲子,他满意的点点头。
【炼气五层】
加上已经操使的虎虎生风的哭丧棒和纸人纸马术,以自己的实力对付十几个普通人应该绰绰有余。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牵动,他扭过头一看,是阿饭站在床边用苍白的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角。
阿饭站起来的身高比床沿高不了多少。
“又饿了?阿饭。”
这些天喂食下来,阿饭渐渐的开始不害怕他了,平常时候在角落里蹲着,饿了的时候就会来到他腿边静静站着。
要是裴岁没注意到他,他就再伸手拉拉裴岁的衣角。
好像跟养只猫没什么区别。
阿饭点点头,裴岁就起身,准备去厨房再捏一团冷饭回来,给阿饭当夜宵。
走到中庭的时候,裴岁忽然听到大门的门板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也会有人来买棺材?”
裴岁看看天空正中的一勾月牙,没有轻举妄动,回到房间,给阿饭的饭团上点上细香。
披上灰色的长衫,将剪裁好的纸人纸马塞进胸口,裴岁拎上那条哭丧棒,重新回到中庭。
敲门声一直没断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邻居都没什么反应。
裴岁手指在哭丧棒光洁的表面摩挲着,在打开铺门前,他从门板的缝隙中往外瞅了瞅。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寿服,披头散发的女人,黑暗中看不清脚下有没有影子。
忽然裴岁感觉到自己的左腿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是阿饭。
“外面的,是鬼吗?”
裴岁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阿饭,阿饭小脸苍白,点了点头。
裴岁心中有数了,让阿饭去角落里藏好,从怀中掏出两只纸马来,贴在双腿上。
他一将门板卸下来,一闪身就退出了一丈远。
那女鬼不敲门了,飘进了院子。
“你是谁?”
女鬼好像没想到裴岁能看到她,便抬起了头,露出狰狞扭曲的五官。
裴岁想起来了,她是秦湘儿,谢文远谢老爷的原配夫人。
“我没有棺材了,我来买棺材。”幽幽的话语从空洞的唇齿间飘了出来。
“你的棺材我已经送到你府上去了,你再找我要是不是不讲道理。”
“我没有棺材了……”
成了鬼的秦湘儿脑子好像不太灵光,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
裴岁来了些兴趣,昨日那场风光大葬,整片东城区的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葬礼的主角却跑到自己的铺子上,说自己的棺材不在了,要重新买一具。
这事情倒有点意思。
“棺材在哪儿丢的,我陪你去找找。”裴岁开口道。
秦夫人不说话了,转身往门外飘去。
裴岁拍了拍阿饭的脑袋,让他不要跟着自己,回房间待好,自己去去就回。
……
杭城的东南角有一座小山,唤作云霞山,是有名的风水地,有钱人都喜欢在这里建坟头。
它和沙浦的乱葬岗,是杭城最有名两座墓葬区,因此市井之间有句妇孺皆知的俗语,叫:云霞一抔土,沙浦一片骨。
裴岁原以为自己会跟着秦湘儿来云霞山一趟,没想到兜兜转转,眼前竟然出现了一片蔓生荆棘的贫瘠山岗。
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掘出来的新土乱堆乱放,远处还能见到几团幽幽的绿光,分不清是鬼火还是野狗的眼睛。
沙浦到了。
裴岁有些暗暗咋舌,这谢府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谢文远重情重义,竟然就把他原配妻子葬到这里?
不对啊,那日明明眼见着送葬的队伍去了云霞山的方向,那既然真身在这里,云霞山葬的是谁?
裴岁带着满腹的疑问,跟在秦湘儿的身后,一直走到一条干枯的沟渠边,那鬼停了脚步。
裴岁探头一看,一具裹着破烂草席的尸体被人抛在沟渠底部,几只野狗把草席掀开,在埋头啃着什么东西。
野狗看见裴岁之后,竟然不逃,反而向他龇起沾着暗红血肉的尖牙,狰狞示威。
裴岁当然不会怕了这些野狗,见野狗向自己扑来,将手中的哭丧棒当空一抛。
大黑棒子破风而落,带着幽幽鬼哭之声,利索的敲碎了这群野狗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