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暗月双生
纪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站在暗月下的那个人，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身形气质，都与他分毫不差。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双眼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眼白。
“终于见面了。“暗月下的纪尘开口，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我等你很久了。“
青铜殿堂突然扭曲变形，四周墙壁上浮现出无数模糊的影子。那些影子在蠕动、挣扎，仿佛想要脱离墙壁的束缚。纪尘握紧沧溟剑，发现剑身上的赤色纹路正在缓慢褪色。
“别紧张。“暗月纪尘轻笑，“在这里，你的杀戮法则无效。“他抬手轻触悬浮的暗月，“欢迎来到'暗影之间'，所有被遗忘的、被抛弃的、被压抑的，最终都会来到这里。“
地面突然变得透明。纪尘低头，看到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深渊，深渊中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其中一个碎片特别明亮，他凝神看去——那是五岁时的自己，正蜷缩在妖兽洞穴里瑟瑟发抖。
“想起来了吗？“暗月纪尘的声音突然贴近耳边，“那个救你的修士，最后是怎么死的？“
纪尘猛地后退，额头渗出冷汗。那段记忆一直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被救了，却记不清恩人的结局。
暗月纪尘打了个响指。地面下的记忆碎片突然放大，场景变得清晰——年轻的纪尘被推出洞穴，转身时却看到救他的修士被三头妖兽撕咬。最可怕的是，小小的纪尘脸上......竟然带着笑容。
“不！“纪尘捂住头，“这不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暗月纪尘冷笑，“那时候的你，本能地觉得只要别人死，自己就能活。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性。“
四周墙壁上的影子开始发出窃窃私语，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刺耳的尖叫。纪尘感到头痛欲裂，那些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
“听到了吗？“暗月纪尘张开双臂，“这些都是被你压抑的念头。每一次你想杀人却忍住，每一次你心怀怨恨却强装大度——它们都来到了这里。“
地面突然升起九根黑色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纪尘“。他们有的满脸怨恨，有的歇斯底里，有的麻木不仁。纪尘认出这些都是他人生中不同时期的自己。
“看看他们。“暗月纪尘走到一个被绑着的少年纪尘面前，捏起他的下巴，“这个是你十二岁时，亲眼看到师妹偷了你的筑基丹却不敢揭发。他每天晚上都在想象怎么杀了她。“
他又走到另一个青年纪尘面前：“这个是你在天域书院第一次比试落败后产生的。他每天都在脑海中把对手千刀万剐。“
暗月纪尘最后站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纪尘面前：“这个最有趣。是你看到南宫玥和苏清玥密谈时产生的。他相信所有女人都在欺骗你，应该把她们全都......“
“住口！“纪尘挥剑斩向暗月自己，剑锋却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身体，像是砍在空气中。
暗月纪尘大笑：“没用的。你可以斩杀外界的敌人，但怎么斩杀自己的一部分？“他突然收敛笑容，“除非......你愿意接受我们。“
殿堂开始剧烈震动。黑色石柱上的锁链纷纷断裂，那些被束缚的“纪尘“一个接一个走下来，将本尊团团围住。他们伸出手，触碰着纪尘的身体。每被触碰一次，纪尘就感到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复苏。
“想起来吧......“暗月纪尘的声音如同催眠，“那些你不敢承认的念头，那些被道德压制的欲望，那些最真实的......“
纪尘跪倒在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确实曾经对师妹起过杀心，确实在败北后幻想过虐杀对手，也确实在看到南宫玥和苏清玥交谈时产生过极端的怀疑。最可怕的是，在这些记忆里，他竟然感受到一种扭曲的快感。
“看，这才是完整的你。“暗月纪尘蹲下来，与他对视，“善与恶，光与暗，从来都是一体两面。你一直在抗拒自己的另一半，所以才这么痛苦。“
纪尘的瞳孔开始扩散，眼白部分渐渐被黑色侵蚀。胸前的剑形印记也开始变暗，边缘出现裂纹。
“对，就是这样。“暗月纪尘的声音越来越近，“接受我们，你就不再需要压抑，不再需要伪装。我们可以一起......“
一道清冽的剑鸣突然响起。沧溟剑自动出鞘，悬浮在纪尘面前。剑身上的黑金纹路亮起，与青月、赤月印记产生共鸣。三色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奇特的防护罩，将那些“纪尘“隔绝在外。
“不！“暗月纪尘暴怒，“你又要逃避！“
纪尘艰难地抬起头。透过三色光罩，他看到沧溟剑中浮现出南宫玥的虚影。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浮现——那是他刚入天域书院时，南宫玥带他去后山看日出。她说：“纪尘，你看那阳光，永远照不亮岩石的背面。但正是因为有阴影，我们才知道光的方向。“
纪尘眼中的黑色开始褪去。他缓缓站起身，握住沧溟剑：“我不是在逃避你们。“他看向暗月自己，“但我也不能成为你们。“
暗月纪尘的面容扭曲：“虚伪！你以为靠这种漂亮话就能......“
“安静。“纪尘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们是我的一部分，但不是我全部。愤怒、仇恨、猜疑......这些情绪会一直存在，但决定怎么行动的人——是我。“
殿堂突然安静下来。那些躁动的影子停止尖叫，被束缚的“纪尘“们也静止不动。暗月纪尘眯起眼睛：“你知道拒绝我们的代价吗？“
“知道。“纪尘点头，“我会永远带着这份挣扎活下去。“
令人意外的是，暗月纪尘竟然笑了：“很好。这才配做我的本尊。“他身体开始消散，“记住，当你真正需要时，我们随时都在。“
黑色石柱一个接一个崩塌。悬浮的暗月缓缓下降，最后停在纪尘面前。与之前不同，此刻的暗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暗月法则，不是让你堕入黑暗......“暗月纪尘最后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而是让你在黑暗中......看清自己......“
暗月融入纪尘胸口，在剑形印记旁形成一个新的标记。与此同时，沧溟剑上的黑金纹路再次进化，多了些神秘的暗纹。
「盗天诀第八篇：暗之镜。知黑暗者可明本心，见自我者可破虚妄。」
腰间玉佩无声变化，显示“太虚境七重，八转暗印“。纪尘感到体内灵力发生了质变，不仅量上暴涨，性质也更加精纯。
青铜殿堂开始崩塌。纪尘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星空中。远处悬浮着最后一轮月亮——一轮纯净的白月。但就在他想要靠近时，星空突然被撕裂，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天而降！
“找到你了，小老鼠。“
苏清玥的声音响彻星空。金色手掌中心有一只眼睛，正死死盯着纪尘。更可怕的是，纪尘感到体内的灵力开始逆流，八转印记全部黯淡下来。
“你以为逃到月相空间就安全了？“苏清玥冷笑，“这里本就是女童大人创造的试炼场！“
金色手掌压下，星空寸寸碎裂。纪尘想要移动，却发现身体被完全禁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沧溟剑突然自行飞起，剑尖直指白月。
“想都别想！“苏清玥厉喝。金色手掌改变方向，抓向沧溟剑。
剑身突然迸发出三色光芒——黑、青、赤。光芒交织成网，竟然暂时挡住了金色手掌。纪尘感到禁锢稍松，立刻催动全部力量冲向白月。
“找死！“金色手掌放弃沧溟剑，再次抓向纪尘。
距离白月还有三丈时，纪尘感到后背传来恐怖的压迫感。金色手掌已经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的暗月印记突然亮起。
“有时候......“暗月纪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接受黑暗......才能触及光明......“
纪尘的身体突然一分为二。一个继续冲向白月，另一个转身迎向金色手掌。后者全身漆黑，正是暗月纪尘的模样。
“轰——“
暗月纪尘与金色手掌相撞，产生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将纪尘本尊推向白月。在接触到白月的瞬间，他听到暗月纪尘最后的声音：
“记住，我们从未离开......“
白光大盛。纪尘感到自己正在被分解重组，无数信息涌入脑海。最后看到的，是苏清玥愤怒的脸和沧溟剑飞向自己的画面。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