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邪术师
大周景和七年,关中大地已然被旱灾的阴霾死死笼罩了许久。连绵的山脉犹如被抽干了生机的巨兽,裸露着干裂的皮肤;广袤的田野里,曾经生机勃勃的庄稼早已枯萎殆尽,只剩下稀疏的秸秆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烈日高悬,仿佛一个无情的刽子手,炙烤着这片苦难的土地,大地干裂得如同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每一道裂痕都诉说着绝望。饿殍遍野,尸横满地,整个关中都弥漫着死亡与腐朽的气息。
货郎赵四为了能多赚几个铜板,决定冒险抄近道翻越那座阴森恐怖的黑云岭。这日,烈日高悬,酷热难耐,赵四挑着担子,脚步匆匆地踏上了这条充满未知的山路。山路崎岖难行,两旁荆棘丛生,时不时勾住他的裤脚。当他行至半山时,一座破败不堪的古祠出现在眼前。那古祠的门匾摇摇欲坠,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上面“玄阴观”三个斑驳的字迹,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
“怪了,这荒山野岭的,以前怎么没发现有座道观?”赵四停下脚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本能地想绕开这座透着诡异气息的古祠,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约约的女子啜泣声传入他的耳中。那哭声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拉扯着他的心弦。赵四心中一软,善良的本性战胜了恐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推门进去一探究竟。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让赵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进入祠内,光线昏暗,摇曳的烛火散发着幽绿的光,仿佛来自地狱的鬼火,给整个空间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香案上供着一尊无面神像,那神像造型怪异,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地上散落着干涸的血迹,在幽绿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在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血腥惨案。
就在赵四惊愕地环顾四周时,那哭声却戛然而止。紧接着,阴影里缓缓站起一个女人。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仿佛经历了无数的苦难。然而,她的面容却美得惊人,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刺耳的啼哭声打破了短暂的寂静,那哭声仿佛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赵四的心。
“郎君……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与哀求,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希望,仿佛赵四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赵四望着这对母女,心中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将她们带回了村子,安置在自家柴房。赵四的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安慰自己,或许这只是一对可怜的母女,需要他的帮助。
然而,当夜,村子里便开始发生离奇的命案。铁匠王五被发现暴毙家中,当人们推开他家的门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王五的全身皮肤不翼而飞,露出了鲜红的血肉,血肉模糊的尸身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那些符文歪歪扭扭,仿佛是用骨刺一笔一划刻上去的,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更骇人的是,村口老槐树上,悬着一盏人皮灯笼,灯罩正是王五的脸皮。在朦胧的火光映照下,那张脸竟诡异地笑着,仿佛还残留着生前的痛苦与不甘,让人不寒而栗。
里正得知此事后,赶忙请来乡中神婆。神婆是个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太婆,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尸体前,只看了一眼,便吓得瘫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声音颤抖地说:“这是剥皮炼魂术……村里来了邪术师!”
赵四听到神婆的话,心中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冲回家中,想要确认那对母女是否安全。可当他推开柴房的门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地上只有一个用血画成的阵图,阵图中央摆着那个之前女人抱着的襁褓。赵四缓缓走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颤抖着打开襁褓,里面裹着的竟是一截发黑的枯骨。赵四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一阵发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惹上了大麻烦。
村子里人心惶惶,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每一个村民心中蔓延。当晚,所有牲畜莫名暴毙,它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眼睛圆睁,仿佛死不瞑目。井水也泛起了腐臭的味道,村民们望着发黑的井水,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整个村子仿佛被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
赵四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上山搜寻。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和恐惧。在古祠后面,他们发现了一处地穴。地穴的入口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仿佛是地狱的入口,散发着死亡的味道。他们鼓起勇气,走进地穴。地穴中堆满了白骨,那些白骨层层叠叠,仿佛一座小山,诉说着曾经的杀戮和血腥。墙壁上悬挂着数十张人皮,风一吹,人皮如活物般簌簌抖动,仿佛那些冤魂在痛苦地挣扎,发出无声的呐喊。
地穴深处,那女人正跪在血池边,双手捧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缓缓塞进无面神像的胸口,嘴里念念有词:“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就差最后九个了。”
听到声音,女人转过头,嘴角突然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原本美丽的面容此刻变得狰狞恐怖,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赵四猛地想起神婆说过的话:“邪术师畏桃木、畏黑狗血、畏烈火。”于是,众人赶忙以浸过黑狗血的桃木为矛,点燃松脂火把,将地穴团团围住。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地穴,也照亮了众人紧张的脸庞。
女人见状,发出尖锐的啸声,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然而,当她靠近火把时,却被炽热的火焰逼退。就在众人以为占据上风时,女人突然抓起襁褓中的枯骨,一口吞了下去。瞬间,她的皮肤开始溃烂,整个人化作一具长满肉瘤的腐尸,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我要你们全村陪葬!”腐尸发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充满了怨恨与疯狂,回荡在地穴中,久久不散。
赵四举着火把的手忍不住发抖,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清了地穴深处的景象。那根本不是什么血池,而是一座由人骨垒成的祭坛,中央供奉的无面神像,此刻竟长出了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一张裂开的嘴,正贪婪地吮吸着滴落的鲜血,仿佛是一个永远无法满足的恶魔。
邪术师腐烂的身躯开始膨胀,皮肉像蜡一般不断融化,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血管,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里面涌动,让人头皮发麻。
“跑……快跑!”赵四嘶吼着,用力推着身后的村民往洞口退去。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他知道,他必须保护好这些村民,不能让他们成为邪术师的牺牲品。
但一切都晚了。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土里破土而出,抓住了村民的脚踝。那些手臂冰冷黏腻,指节扭曲,像是被水泡烂的尸体。村民们惊恐地惨叫着,有人被硬生生拖进土里,只剩半截身子露在外面,鲜血不断喷溅,染红了周围的土地。绝望和恐惧在每个人心中蔓延,仿佛世界末日来临。
“三百童男童女的心头血……就差最后九个了……”邪术师的声音变得沙哑重叠,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低语,回荡在地穴中,令人毛骨悚然。那声音仿佛是一个诅咒,紧紧地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赵四猛地想起,村里刚好有九个孩子。他的心中一紧,意识到邪术师的目标就是这些无辜的孩子。
“点火!烧了她!”赵四咬着牙,将手中的火把狠狠掷向邪术师。
火焰沾上她腐烂的身躯,瞬间爆燃起来。然而,邪术师只是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凡火……伤不了我……”她抬手一挥,火焰竟诡异地熄灭,只留下一缕袅袅的黑烟。赵四心中一阵绝望,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打败这个邪恶的存在。
绝望之际,赵四突然摸到腰间别着的酒囊。那是他昨日在镇上买的烈酒,当时想着混上黑狗血用来驱邪,没想到此刻竟成了最后的希望。
“拼了!”赵四咬开塞子,用尽全身力气将酒泼向邪术师。
“嘶——!”黑狗血和烈酒溅在她身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邪术师发出凄厉的嚎叫,腐烂的皮肉像被灼烧的蜡一般迅速剥落。赵四心中一喜,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
“有用!”赵四大喊,“谁还有黑狗血?!”
几个村民反应过来,纷纷掏出随身带的驱邪之物。有人带着浸过黑狗血的麻绳,有人揣着桃木钉,甚至有人直接割破手掌,将滚烫的鲜血涂抹在武器上。大家齐心协力,与邪术师展开了殊死搏斗。
邪术师踉跄后退,腐烂的身体开始逐渐崩溃。然而,她的笑声却愈发疯狂:“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手,祭坛上的无面神像突然睁开了一只血红的眼睛。刹那间,地穴开始剧烈崩塌,碎石簌簌落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股邪恶的力量下颤抖。
无面神像的躯体裂开,一只巨大的、布满鳞片的手从祭坛中缓缓伸出,扒开石缝,紧接着,一个没有完整形体的怪物慢慢爬了出来。那怪物只是一团蠕动的血肉,表面布满了眼睛和嘴巴,每一张嘴都在低语,每一只眼睛都在转动,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它的出现,让整个地穴都充满了压迫感,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要将一切都吞噬。
“恭迎……吾神……”邪术师跪伏在地,声音虔诚而狂热,仿佛在迎接她的神明降临。
赵四看着眼前的怪物,血液几乎凝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啊!”他拽起最近的村民,拼命往洞口冲去。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他知道,他必须活下去,必须保护好这些村民。
然而,身后那只巨手已经迅速抓了过来……
赵四和少数几个村民幸运地逃出了地穴。他们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只见整座黑云岭都在剧烈震颤,树木迅速枯萎,土地泛出诡异的黑色,仿佛整座山正在被某种黑暗力量腐化。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仿佛是上天在为这片土地的遭遇而愤怒。
“不能让它出来……”赵四喃喃自语道。他的眼中充满了坚定,他知道,他必须阻止这个怪物,否则整个村子,甚至整个关中大地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我们能怎么办?!”有村民崩溃地大喊。恐惧和绝望让他们失去了理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强大的敌人。
赵四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烧山。”
“什么?!”村民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烧山,意味着要毁掉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他们心中充满了犹豫和不舍。
“把整座山烧了,连同那个地穴,那个祭坛……全部烧干净!”赵四斩钉截铁地说。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灭那个邪恶的存在。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犹豫与恐惧。但很快,对怪物的恐惧压过了一切。他们纷纷点燃手中的火把,用力投掷向山林。干燥的草木瞬间被点燃,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黑烟滚滚,遮天蔽日。火焰在山林中肆虐,仿佛是一条愤怒的巨龙,要将一切邪恶都吞噬。
烈焰中,隐约传来非人的尖啸,仿佛是怪物在愤怒地咆哮。赵四只能死死盯着燃烧的山岭。
三天后,大火终于熄灭了。黑云岭变成了一片焦土,寸草不生,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仿佛在诉说着那场惨烈的战斗。从此,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里。
只是偶尔,夜风吹过时,仍能隐隐约约听到山中传来低语:“还差九个……差九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