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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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娃娃头》11——12

十一

妈陪学生上学还从来没见过,胖子害怕开除只好硬着头皮被别人看笑话。一周来他白天规规矩矩,晚上回去给母亲下话叫她别到学校去,母亲只用“等你变好就不去了”一句话答复他。他现在想的是能让母亲早一点不去学校。

星期天,胖子在老师办公室门前晃来晃去,李宝珠假装没看着。他看到办公室就老师一个人,就慢慢悠悠地走到门前,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说:“老师,我过去做得不对。从现在开始一定变好,请你给我妈妈说叫她别来学校了,她最听你的话。”

李宝珠爱理不理的:“你妈妈来不来是她的事,我没发言权。”

“老师,求你了。你别叫她来了。”

看着胖子乞求的目光,李宝珠感觉“有门”。

“明天来了试试看。”话音刚落,胖子鞠了个躬撒腿就跑。

下午,他母亲背着他买了两个卤好的猪蹄给李老师拿来。“打扰你了,胖胖说你叫我今天务必来一下。”

李宝珠心想:“这个机灵鬼。”他推辞一番接下了东西。胖子妈本来担心李老师又会不要,当下感觉和老师的关系拉近了一步。她说:“这一周把我别扭的快装不住了,还不知道我装得像不像?”

“从效果上来看,你能当演员了。”听老师这样一夸,胖子妈高兴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李宝珠心想:“这女人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无心无肺的花瓶子。不过,这种人也好,成天开开心心,没有忧愁。”

他们接下来交流了学生在家和在校的情况,互相认为变化较大。为了尊重和鼓励他,计划从明天开始暂不来陪。但是,“我暂不去学校,有需要了我还是天天陪你上学”的这句话不能不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努力,这个骨子里本就不坏的学生象变了一个人。他不仅遵守纪律不欺负同学,而且知道在学习上用功了。后来,李宝珠给他安排了个专管纪律的班长,他非常用心。自习课的时候,班主任即使不在教室,同学们也不敢随意说话走动,胖子在班上起了半个班主任的作用。

胖子妈看到孩子的变化,按她的原话“只想给老师跪下”。她多次请李宝珠去家里吃饭都被婉拒了。她除了隔三差五不是给李老师送猪蹄子,就是托人给李老师说媳妇,热心的连李宝珠劝都劝不住。

期中期末考试评比,李宝珠的班在全公社八个小学十九个四年级班中,两次都是数学平均成绩位居第一名,语文平均成绩位居第三名,数学单科成绩在前十名中占两位,语文单科成绩在前十名中占三位,班级总评是全公社的第一名。

刘老师说:“我代了这么多年的课没有过这样的好成绩,三和学校从来也没取得过这样的成绩。”

校长在庆功茶话会上说:“我看到李老师在操场上读外语,曾批评他不务正业。事实证明,他不仅没有误课,而且教的很好,给学校争了光。”

十二

自从李宝珠在学校背英语单词受到校长的批评后,他把学习英语从“地上”转入了“地下”。

代体育课的邹老师个子高、胚挂大。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不仅显的消瘦,而且略显病态。也许是出于自卑,不爱与人交流,时常看到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他已三十出头,还未成家。

有的常不上灶的老师在灶上吃肉的时候,偶尔报一次伙。邹老师却从未在学校灶上吃过。遇到星期六和星期天如果地里没活干,他基本上都在学校看书。要说他与李宝珠有什么共同点,就是他们俩经常是学校里的留守人员。

他家住在公路边古镇粮库的隔壁,距离学校也就一公里半的路程。一天下午,他约李宝珠去他家里。

邹老师家是三间坐东朝西低矮的小瓦房,小院子的北边是厨房和猪圈,猪圈里没喂猪,旁边有一个上厕所的便槽。他父亲六十多岁,穿一件老掉牙的民政上发得绿布棉袄。里面没有衬衣,外面没有外套,脚上穿一双没有鞋带的旧半胶鞋。

他个子不比儿子矮,自己用剪刀剪的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下巴上粗硬的胡子翘上翘下,双眼下凸起的颧骨把粗糙的皮肤尽力地绷展,一双挺大的眼睛显得无神,他正把双手抄进袖筒里在屋里兜圈圈。初看一眼,叫人联想到七十年代上映的《烈火中永生》电影里,在渣滓洞雪地上跑步的疯子。

他看到他们进来,赶紧舀了两碗洋芋拌汤放在靠墙的旧方桌上。又端来半梢箕蒸熟的洋芋,自己回到灶房去了。

李宝珠本不是来吃饭的,他看到他们这种情况估计拌汤不多不好意思上桌,硬把拌汤给老人端回去,陪邹老师吃了几个洋芋。谈话中,李宝珠知道邹老师和父亲两人生活。

他妈过去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在他三岁的那年,一头正在犁地的老黄牛挣脱缰绳,朝一位刚过门不久穿着红棉袄的新媳妇冲来。他妈一边叫喊那女子脱掉棉袄,一边迎着黄牛跑过去想把它控制住。不料被黄牛撞倒,且踩了一脚。由于救治不及时,去世了。

他父亲是山东人,在部队是机枪手。他跟随部队从东打到北,从北打到西,又南下参加完淸匪战役后就留在了陕南。后来响应组织号召支持农业生产,并以不识字和听不懂当地人的话,拒绝了当乡村干部。

邹老师家中间这间屋里靠门的两个墙角摆放的是农具,与门正对着的是一个用水泥板做的不大的粮仓,粮仓上盖着个木板算是个桌面,靠墙放着的三本毛选上立着近尺高的毛主席白陶瓷像。

邹老师住的这一间靠窗子是一张笨重的旧木床,床边摆着一张搁着个子弹箱的旧桌子,靠床的墙上钉了两幅木底瓷质的挂衣架,上面挂的是新旧的衣服。李宝珠正想看看当年机枪手的房间,邹老师挡住了:“别看,乱的很。”

李宝珠不好问邹老师为啥会约他来。他从他对父亲的态度来看,算是个孝顺的儿子。他从他床上、桌子上堆的复习资料来看,他并没歇着。他也感觉到他们全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院子里的那辆没有泥瓦的二手自行车。他们俩在一起主要闲谝了不久前古镇发生的水灾情况和邹老师自身的情况。

他说家里太穷,连个媳妇也没人给说。要不是有老人在,可能会去XJ闯一闯。再说,已经当了十多年的民办老师,也许后面能给转正。现在只有忍着、熬着。

临走时,他叮咛李宝珠:“你是个有追求的人,复习高考的事再不能让校长发现。否则,你这只金凤凰飞不出去”。

原来,这是邹老师约他来家里的主要目的。从此,这两个上进的人有了个人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