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市契约

林茧的视网膜残留着量子隧道的蓝紫色残影。当意识重新凝聚时，她发现自己跪在某种生物组织的腔室内，黏稠的空气中漂浮着发光孢子。沈墨的青铜棺椁正被腔壁的血管网络包裹，如同被巨型生物消化的金属种子。

「欢迎来到时渊回廊的十二指肠。」沈墨用手术刀划开垂落的肉膜，橙黄色胆汁状液体倾泻而下，在地面蚀刻出星图纹路，「我们偷了时管局六百公斤的时间胶囊，现在整座城市都在消化系统的追杀名单上。」

林蝶蜷缩在角落的神经突触丛中，她的结晶化右臂正与肉壁共生，淡紫色脉络沿着腔室疯狂蔓延。每当孢子落在她的睫毛上，空中就会闪现零碎的预知画面：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时渊深处调试引力弦，腕间的倒计时牌显示着逆流的时间。

「你母亲不是第一个发现时渊漏洞的人。」沈墨突然将怀表按在林茧胸口，表盘玻璃下浮出母亲的脸，「她在时间胶囊里循环了二十三年，每次被财阀抽取记忆后，都会重新推导出时渊方程——就像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

腔室突然剧烈收缩，肉壁分泌出强腐蚀性粘液。阿九的机械义肢从天花板破洞垂下，关节处喷着应急冷却剂：「清洗派启动了‘记忆修剪’二级协议，整条第七大道已经被格式化成白模空间！」

林茧抓住义肢攀升时，看见下方恐怖的景象：青铜棺椁正在被溶解，沈墨却悠闲地坐在溃烂的肉壁上，用手术刀从自己脊椎处挑出一串发光寄生虫。「告诉老怀表，他的锈带联盟只剩七十二小时。」他将虫子弹进通风管，「当第九个时渊坐标激活时，所有时间教堂都会变成墓碑。」

机械城「忒修斯之港」的中央法庭正被数据风暴笼罩。阿九的机械心脏在证物台上跳动，每根血管都连接着量子陪审团的意识接口。这场关于「70%部件更换法」的公投，已经演变成新旧两代机械生命的圣战。

「反对派主张保留原始记忆芯片，这是对机械飞升主义的背叛！」公诉人将阿九的神经突触投影在穹顶，画面中浮现出他私自保留的人类时期照片，「被告在三百次部件更换中，始终拒绝替换情感模块，这是对《纯净法典》的亵渎！」

旁听席上的数千个光学传感器同时闪烁。突然，所有机械生命的听觉模块接收到一段加密频段——那是锈带联盟泄露的「黄昏协议」：时管局计划在机械城安装意识后门，定期清除「过度拟人化」个体。

法庭陷入数据风暴。阿九趁机夺回机械心脏，他的记忆芯片在混乱中溢出二十年前的画面：时管局实验室里，人类科学家将他的恋人改造成第一代战争义体，而签署同意书的正是如今坐在陪审席上的第三代机械大法官。

「你们害怕的不是人性残留。」阿九用激光切开法庭地板，「而是记起自己如何被改造成怪物！」坠入地下数据海的瞬间，他启动了埋藏在机械城基底的病毒程序——数百个拟态成管道的纳米机器人开始啃食时管局防火墙。

这场暴动如同野火般蔓延。在「黄昏协议」的刺激下，机械清洁工用吸尘器组装电磁炮，家政机器人把厨刀改造成离子匕首。当林茧的劫掠小队途经机械城外围时，整座城市的霓虹灯都在闪烁同一组摩斯密码：时渊坐标已暴露。

林茧背着昏迷的妹妹在数据洪流中跋涉。阿九临时组装的「时间压缩车」正在量子化，仪表盘显示剩余实体化时间仅剩17分钟。车载AI突然播放沈墨的遗言录音：「看看后视镜，归零者，这是你母亲支付的最后代价。」

后视镜里映出噩梦般的画面：时管局金库车残骸中，母亲的时间胶囊正被强行开启。她的身体像被无数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在虚空中书写着发光的时渊方程。每个公式诞生的瞬间，就有对应的现实法则被篡改——某条街道的重力消失，某片云层凝固成晶体，而所有倒计时牌的数字开始逆流。

「那是...时渊具象化！」阿九的机械眼闪过警报红光，「我们必须在她写完第十个方程前...」

话音未落，整辆时间压缩车突然悬浮。林蝶的结晶化右臂自动展开成星图，淡紫色脉络刺入车载电脑，强行调出了沈墨隐藏的导航路线。仪表盘弹出猩红警告：【目标地点：时轮之墓，剩余实体化时间00:04:59】

「不要相信他！」林茧砸碎控制面板，但为时已晚。压缩车在量子隧道中解体重组，当她们坠落在沙漠中时，眼前赫然矗立着直径五公里的巨型环状结构——这正是锈带联盟寻找的「时轮之墓」，其表面镶嵌着九百万个倒计时牌组成的马赛克壁画。

林蝶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她的脊椎刺出晶化骨翼，瞳孔分裂成无数复眼，每个眼珠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母亲：有时她在时渊深处调试黑洞，有时被财阀肢解成时间电池，最恐怖的画面是她抱着婴儿时期的林茧，将时渊幼虫植入女儿的心脏。

「原来我们都是实验品...」林茧的结晶化左臂开始反向吞噬自身，血肉在金色与紫色间反复溃烂重生。车载AI的残存系统突然激活，投射出沈墨最后的影像：「现在你明白第三个条件了——永远不要深究真相。」

沙漠开始震动，时轮之墓的倒计时马赛克逐块点亮。当第九个时渊坐标在墓顶成型时，林茧看到了更恐怖的画面：所有时间线上的母亲同时转头，用数百种语言说出同一句话：「快逃，祂们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