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袭击
“既然如此，那便好生修炼，莫要惹事生非。”
殿内，魁梧汉子对眼前之人失去了兴趣，淡淡叮嘱后便挥袖离去。
他本应坐镇位于宗外的某处药园，很少呆在宗内，今日恰逢轮值于此。
至于身前的这位严望。
一个投机取巧，钻营门道的后辈，不值得他耗费任何心思，他不喜欢这种人。
看来似乎对我有所成见。
目送着这位筑基修士的远去，严望若有所思。
他回过头来，开口说道：
“这位同门，我想先接取差役，对，就是照金峰的试药主事一职。”
试药主事。
听到这四个字，
这名经事弟子微微一愣，接着便立马反应过来，这门差役是要做什么。
他随即用奇怪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严望，神情愈发恭敬起来，甚至带有一丝紧张。
“师兄带着这枚令牌前往炼丹阁即可。”
他双手递出了一枚不过拇指大小的袖珍玉牌。
......
奇了怪了，这份差役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离开天一殿后，
严望并未打算立刻去照金峰，
只因其离【天一殿】所在的蟾宫峰，约有百来里的山路。
现在已是中午，若想到照金峰，怕是要走一晚上的山路，直至天明，方能抵达。
所以严望决定今天先去另外一处地方。
【观仙峰】
那是每月领取弟子俸禄之处。
在去的路上，他仍旧在思考着那名经事弟子态度的转变。
花费一下午的时间，在【观仙峰】领取了本月的弟子俸禄后，
严望又如往常找了个临近山道旁的空地，
打算在此度过一宿。
升起火堆后，严望从储物袋里取出一袋黄褐色的粉末。
这是以雄黄、朱砂、筑基期虎妖的虎粪等多种物品磨制而成。
可有效驱逐毒虫猛兽。
以升起的火堆为中心，将这粉末扫了一圈后，
忙活了一阵，严望又四处观察了一番，自储物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在淹没脚背的茂密草地里埋下。
在直起身子后，
他又如不经意般的随手一甩。
四五十个漆黑无比的东西被他随手洒落一片。
在做这一切时，
他右手处，唯有自己可见的手背上，
那枚宝石般的绿色水滴纹样一闪一灭。
......
深夜，明月掩盖在乌云里，
漆黑不见五指的山夜，唯有山道边处的一点红光带来少许温暖。
茂密的山林里，
一双眼睛隐藏在黑夜里，死死的盯着火堆旁盘膝打坐，脚心朝天，似是已睡去的道人。
萧武缓缓的从储物袋里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
这是一张一阶中品的【毒雨符】。
施展后便可唤百根锋锐无比的毒刺，炼气中期以下，若无护体灵光，触之即死。
端详了这符箓片刻，萧武犹豫再三，
还是将其缓缓收起。
可以抢，但不能杀。
弟子无端横死山门内，还是一位天灵根，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更何况，严望关乎着蚁道人能否从六欲观那换得三首毒鸦。
无论是宗门，还是蚁道人那，
他都担不起那等后果。
他只为严望储物袋里的那百枚灵石。
只求财，不害命。
萧武再三告诫自己，接着又从储物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石珠。
这是以一阶妖兽【土蛟】的胃珠炼制而成的【迷踪珠】
虽被冠以土蛟之名，
但实际上跟出生即筑基，成年金丹，带有一丝灵龙稀薄血脉的妖蛟完全沾不上边。
其相貌更多与世俗中垂钓客所用的蚯饵类似。
这【迷踪珠】最主要的作用，是可以分泌出土蛟捕捉猎物时，注入的具有麻痹之效的毒液。
林间，随着萧武动用法力催动这枚中品灵器【迷踪珠】。
一股无色无味的熏风随着空气流动，慢悠悠的飘向了对面。
很快，萧武便瞧见了月色下那道背影忽然歪了歪头，接着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不错，有效果。
萧武长呼了口气，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双手也不再颤抖。
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他也是头一回做。
没什么经验。
萧武缓缓站起身来，轻柔的划开灌木丛，提着身子挪了过去。
以防万一，他手中还扣住了那张【毒雨符】。
一步，两步......
随着彼此之间距离的缩近，周身虽暗，但由于修行功法和自身培育的毒物的缘故，
透过火光，他甚至能清晰的瞧见严望身上衣物的褶皱，和他起伏的胸膛。
“去”
他轻唤了一声，
衣领处，一只不过拳头大小，皮肤布满凹凸肉瘤，丑陋无比的灰色蟾蜍钻了出来。
这便是萧武进入万毒宗后，自百毒窟内获得的毒种。
其名为【鬼面蟾】，背部长有七颗肉瘤，常潜伏于沼泽烂泥中，突袭时弹跳如鬼影。
发动攻击时，背部肉瘤会拼凑成一张诡异人脸，愤怒时“人脸”则会裂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毒腺孔。
每位新弟子入门之初，都会进【百毒窟】里走一遭。
窟内汇聚了万毒宗高人费劲心血捉来的数百种奇异毒物。
这【鬼面蟾】虽非最上等的毒妖种子，但在《五毒真形录》中，却可排进前百之位。
虽然只是第九十九名，但也算是潜力十足，未来可期。
在夜色的掩护下，
这鬼面蟾几个蹦跳，便已落在严望身上。
下一秒，萧武眼中便出现了一副画面。
那是【鬼面蟾】的视角。
草地上，席地而睡的中年道人，此刻呼吸悠长，神色平淡，双目紧闭，早已沉沉睡去。
很好。
萧武彻底放下心来，步子迈大。
很快，他一脚跨过了沾染了灰黄色粉末的草叶，跨进了圈里。
就在那！
他一眼便瞧中了严望腰间挂着的深灰色储物袋。
得快。
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有了这笔灵石，我就能缓口气了，
日后若是能再来一次......
乌皮制作的白底皂靴无情的践踏着杂草。
“咻”
耳边响起一声刺耳的低鸣，萧武神色猛然一变，下意识的运起护体灵光。
身前，一道拇指粗细的铁箭如闪电般从草地里射出。
恶狠狠地扎在了淡白色的灵光上，无力的挣扎几下后，软绵绵的掉落在地上。
见此情景，萧武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脚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穿透，一丝丝微弱的痛感传来。
只不过，突然遭受袭击的萧武没有注意，
他又惊又怒，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暴露了，不假思索的低吼道：
“蟾儿，杀了他！”
感到性命交加的主人遭受袭击，爬在严望胸口处的【鬼面蟾】也弓起身子，舌头猛然弹出，刺向面前之人的额头处。
这一击若是落到实处，必定会破骨穿头。
“啪”
五指修长的大手抓住了袭来的一模紫色残影，像是毫不惧怕舌头上带着的毒素，狠狠一拽。
顿时，那紫色长舌直接被扯断，吃痛的【鬼面蟾】还想发动进攻，却被随手一掌甩至半米开外。
“严师弟，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见此情景，萧武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看着坐起身来的严望，冷声问道。
他自认为是行踪隐藏的很好，以有心算无心，
怎么来说，严望都不可能发现他。
刚才严望在摆弄那些东西时，
他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撒玄黄粉，升火堆。
这本就是夜间居住于野外所做的正常举措。
但为什么，为什么【迷踪珠】会无用。
萧武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浮现出一丝杀意。
然而，就在他正欲出手时，心中忽地一痛，耳边传来一声哀鸣。
他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鬼面蟾】此刻竟肚皮翻白，后肢不停地往后蹬空。
短短两三秒，
其身上的皮肉便开始溶解。
最终在萧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彻底化作一摊尸水。
“你，你.....”
他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咙处开始发痒，有什么东西，像是从自己脸上掉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低头往下看，一颗血淋淋的眼珠顺势从眼眶里掉落。
“啪嗒”
大腿根部开始溶解，没了支撑，失去双腿的萧武猛然一坠，上身掉落在地上。
“你，这是，毒人经？腐......腐毒？”
像是认出了什么，萧武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没想到，这位严师弟显山不露水，竟然偷偷炼成了那等上乘毒术。
那【毒人经】，他年轻时也曾阅览过。
虽有心修习，但在听到此功很可能会坏肉身的相关传闻后，还是没敢修之。
想到这，萧武心里生出了求饶之意，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想揭露蚁道人的图谋不轨。想拜托严望照顾一下自己的弟弟。
只可惜，一切为时太晚。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爹，孩儿不孝。”
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眼前蓦然一黑。
下一秒，毒素蔓延全身，连带着血肉和骨头一起，萧武的头颅腐败变坏，开始坍塌。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这般消失在严望面前，尸骨无存，只留一袭沾满污渍的道袍。
这倒是，有点厉害。
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严望对于眼前的惨状自然是毫无任何不适。
他也瞧见了萧武眼中的忏悔与求饶之意，但心中却无任何波澜。
杀人者，人恒杀之。
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
这腐毒居然如此厉害，简直可以说是触之即死。
那只【鬼面蟾】身为一阶初期的毒妖，天然便对毒物有几分抵抗，但仅仅是缩回去的长舌带了他伤口处的血液，便直接死亡。
说来这萧武死的也算冤屈，虽然躲过了暗处设下的短弩，
但却踩中了他撒在地上的铁葵藜。
这铁葵藜乃是那【暗器图解】里记载的一类暗器，端是尖锐无比，锋刃处沾染了一丝【腐毒】。
以乌皮制成的皂靴又非法器，自然是被轻易穿透。
而这些铁葵藜和短弩，
其实是严望用于防备夜间潜行，不惧【玄黄粉】的大型猛兽的。
至于萧武施展的无色迷毒，他确实被迷晕了过去。
但或许是吃毒吃了太多的缘故，对毒物产生了抗体。
他失去意识仅仅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又醒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遵循着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严望干脆直接装睡。
所幸他能沉得住气，即使那只狰狞丑陋的蟾蜍爬在胸前，也不为所动。
而萧武也直接被他精湛的演技给骗了过去，过于相信那迷毒的威力。
最终死在了这里。
若是换做白天，换成其他的地点，
正对面碰上，硬碰硬的做过一场。
对于这位炼气中期的师兄，严望还真没辙。
毕竟对方已入宗十多年，底蕴深厚。
不谈修为，光是从法术，符箓，法器这三个关乎到斗法胜败的因素来看，
仅仅修道三月的严望，是怎么样也赶不上萧武的。
这次能越阶杀敌，实属侥幸。
只不过让严望没想明白的是，【毒人经】中记载的，这腐毒明明只对修士有效果，为何连妖兽也难免于难。
“让我来瞧瞧。”
严望开始收拾起这位萧师兄的遗物。
最终在翻过一遍后，仅仅只找到一张沾染了尸水的黄符，和一枚宗门配发的初阶储物袋。
将道袍和皂靴扔进火堆焚烧一空后，抹除了萧武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丝痕迹后。
严望首先钻研起了这张黄符。
符长三寸，质地柔软平滑。
就拿起来的这一会功夫，纸上残留的粘液便彻底脱离。
先留着再说，既然萧武能将此物拿出，那想必应该是其后手之一。
毫不客气的将这张符箓占为己有后，严望又顺手打开了储物袋。
像这种宗门统一配发的制式储物袋，其上面不设有任何禁制，毫无防备可言。
但凡拿到，长驱直入即可。
严望手持储物袋，紧贴眉心，神识探入其中。
一处不过三四平方米，高约2米的狭小空地映入眼帘。
“咦，这是。”
目光扫视一番，
严望很快便发现了两样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
一根如木筷长短，泛着灵光的微型飞舟。
一堆五颜六色，拳头大小的下品灵石。
粗略的用神识扫过一番，约有百枚以上。
奇了怪了，萧武为何要随身携带这么多灵石。
严望感到有些疑惑。
这样一笔巨款，就算是内门弟子，说不定也要两三个月才能赚到，若是被人抢去......
他却是不知，萧武在来此之前，早已接下一门差役。
抢走他的储物袋后，便打算直接离宗赴任，暂避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