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褪色的瞳孔

消毒水的气味渗进防毒面具的滤嘴时，申小六的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银质怀表在皮肤下震动，像条苏醒的蛇。他贴着墙根挪动，战术手电扫过斑驳的墙皮，光斑停在锈迹斑斑的手术床编号上——307。

客户应该就在这里。

全息投影在视网膜上展开，任务资料跳动着红色倒计时：00:59:59。这是申小六今晚第三单生意，也是最棘手的一个。资料显示目标是名退休医生，可三个月前的记忆清除记录里，这人分明已经死了。

“见鬼。”他摘下防毒面具，任由霉味灌进鼻腔。仪器箱里的记忆提取器嗡嗡轻响，水晶棱镜折射出幽蓝冷光。当光束扫过手术台时，光斑突然凝固成冰花，在金属表面蜿蜒生长。

后颈的怀表剧烈震颤。申小六猛地转身，看见玻璃窗结出蛛网般的冰晶，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正站在窗外。她的瞳孔是褪色的灰白色，像被抽干数据的显示屏。

“第73号实验体，”扩音器突然传出沙哑的电子音，“检测到记忆污染，请立即启动自毁程序。”

申小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按下仪器侧面的红色按钮，水晶棱镜瞬间爆发出刺目蓝光。可预想中的记忆清除并没有发生，整栋大楼突然陷入死寂，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远。

时间被冻结了。

冰晶沿着女孩的眼尾蔓延，她伸手触碰玻璃，霜花在指尖绽放成雪花。申小六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串条形码，数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

“苏眠，”女孩突然开口，声音像老式磁带卡带的杂音，“我的名字是苏眠。”

后颈的怀表突然炸开。申小六踉跄着后退，看见银色齿轮悬浮在半空，每一片金属都刻着相同的日期：2035年3月19日。当第一滴鲜血落在仪器上时，全息投影毫无征兆地启动，显示出客户的记忆碎片。

那是间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将注射器扎进男孩的颈动脉，玻璃柜里陈列着数百个编号试管。当镜头转向手术台时，申小六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躺在台上的孩子，分明长着自己的脸。

“警告，检测到时空悖论。”仪器发出刺耳警报，“当前时间线与记忆碎片存在十年误差。”

苏眠穿过结冰的玻璃，她的身体在空气中泛起涟漪。当她靠近时，申小六发现她的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那些代码组成的正是天空城崩塌的画面。

“他们在等你，”她的手指按在申小六眉心，“在你亲手建造的坟墓里。”

整栋大楼开始剧烈晃动。申小六抓起仪器箱冲向安全通道，却在楼梯转角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下行。每个分身的瞳孔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记忆碎片，他们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道：“欢迎来到记忆交易市场。”

当申小六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戴着防毒面具的清道夫正将提取器对准他的太阳穴，仪器屏幕显示着任务记录：客户编号73，死亡时间2025年3月19日23:59。

“等等！”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被皮带死死固定。后颈的怀表再次灼烧起来，这次浮现出的不是日期，而是一行小字：自噬倒计时00:00:01。

“抱歉，”清道夫按下启动按钮，“你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申小六的意识在剧痛中瓦解。最后一刻，他看见苏眠站在实验室门口，她的瞳孔里映出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那些时空里，有的申小六成为了天空城的统治者，有的在记忆交易中沦为行尸走肉，而所有时空的时间线，都在2035年3月19日戛然而止。

“记住这个日期，”苏眠的声音穿透时空而来，“那是你亲手写下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