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伐庙斩神到超凡入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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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元节前夕

玉带河畔亦如往日喧嚣。

金色晨曦铺满主城道。

在丹州,中元节游神的传统追溯起来甚至比大离王朝国历更加久远。

明夜过了子时才开始游神,但此时州城主城道两侧屋舍已经挂上旗帜彩灯,玉带河北岸的门阀世家门前更是早早备好了从江南购置而来的成架烟花,只待子时一过,各大神庙中的神像被抬出来,与神共乐。

离人拜神主打一个功利心,主打一个“你不灵有的是人想灵”。

野神庙为什么遍地林立,究其原因也是祂们真的偶尔能灵一下。

而在丹州,中元节是阴盛极而阳衰的一天,亡魂归乡,各路魑魅魍魉更是有机会攀上城头,这时候丹州人是怎么做的?

给各路正神抬出来加班。

这,就是游神。

整座丹州城各大城隍神庙的像设,全部抬出来绕着城道走一圈,这一夜无论阳官还是阴神,无论活人还是死灵,都会走上街头。

放在家国贫瘠饿殍遍地的黑暗年代,这是丹州人求以自保的手段,他们用双手双肩扛起神像,震慑各路邪祟。

而今离朝气运鼎盛,国泰民安,再加上丹州城宵禁本就宽松。

游神会逐渐演变为敲锣打鼓、极尽欢愉的形式。

丹州人其实是不怕鬼的,游神会上的戏班、歌舞演绎,一半是演给活人看的,一半是演给死人看的。

这座城在战乱的年代死了太多人。

有太多人来不及看见这个时代,就先饿死、战死,游神会的另一层意义,便是给他们补上这份迟来的似锦繁华。

当然,那一夜人鬼共欢,可对邵弦而言就不是很友好了。

一只白蜘蛛一只青鬃虎,此时就徘徊在丹州城外,只等着子时一过,阴气漫上丹州城时,入城来了断因果。

而昨夜邵弦的神龛余火尚能覆盖周身三丈,今儿早上就只剩下两丈了。

入夜之后还会缩减到一丈。

可想而知,明晚子时一过,这个距离还会继续缩减。

这是西北阴气南行对余火的压制,无可避免。

而到那时,蛛网和虎爪就可以近身了。

所以他不得不抓紧了。

白天,白杨树林里。

旦角女鬼和赤衣来回拉扯,重复演绎着那一场惊险凄厉的分离,互相呼喊着“娘子”“夫君”。

而邵弦,则埋头苦干,在一场场的厮杀中极尽磐血之力炼体。

入夜前再匆匆返回丹州城。

第二天天亮之后继续出城。

戏台上厮杀的强度毕竟是女鬼说了算的,赤衣不断地添油加醋,邵弦从最开始单挑十数名锁皮境武夫,到后来被铁骨境武夫群殴,最后一天甚至给他弄出来一个磐血境的,差点没把邵弦碾成肉渣。

好在邵弦的血池中气血充盈。

实际上就算是真正先天磐血的妖孽天才也无法像他这样极尽挥霍式地炼体,毕竟磐血的凝练与形成是有时间周期的,而不似邵弦这样能疯狂挥霍。

嘭——

林间。

伴随着一声闷响,邵弦从戏台上横飞出去,硬生生撞断了数根粗壮的树干,像死狗一样扎进腐烂的落叶中。

戏台也就此溃散而去。

小生扮相的赤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用脚尖把地上的落叶扒拉开,露出邵弦那张拧巴得扭曲不堪的脸。

“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多可惜啊。”

赤衣伸出两只手在邵弦脸上一顿狂搓,把剧痛引发的面部痉挛给抚平。

“拉……拉一把啊。”

邵弦费劲地从落叶堆里伸出半只手。

然而赤衣却直起身子摇摇头:“你先躺会儿,让身上裂开的骨头愈合一部分再说。”

邵弦闻言也干脆不挣扎了:

“她怎么突然变出来一个磐血境的?简直要老命了。”

“我告诉她我这几天夜里都跟你睡一起,她急了。”

赤衣摇身一转,变回了原来那身翩翩赤色道衣,妆容也恢复为瓷白脸蛋和血唇。

岂止是急了。

邵弦瞅那旦角女鬼都快自己扑上来补刀了。

“下回再加强度,记得提前说一声,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吓都给我吓死了。”

赤衣抬头看了看正值晌午的太阳:

“不加了,你这情况得躺个半天才能完全恢复,回去稍作歇息吃顿饭,天也就黑了。”

入了夜,就只等子时的袭杀了。

邵弦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肃。

神龛余火被阴气大幅度削弱的情况下,现在他已经很难再“看”见隐匿的野神了,入夜之后这种情况只会加剧。

到时候再见到野神,可就是近在咫尺的袭杀了。

“问你个事。”

“你说。”赤衣蹲下身来,眨巴着她那双血淋淋的大眼睛。

邵弦:“你也是被我砸了香炉的,为什么不学那些野神那样追着我杀?”

“这是道庭的天下,你死了,我也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届时道庭就能找到我,把我炼成香灰。”

赤衣把玉手探出到空中,仿佛在触碰着什么。

“你身上存在着一些奇特的东西,能掩盖我的存在。”

邵弦知道赤衣说的那“东西”就是神龛的余火,此刻她就覆盖在余火之下。

事实上这也是邵弦一直以来最大的疑惑。

他并不认为赤衣真的是什么灶君正神,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个枉死的女鬼。

可她却不像白家娘娘或者虎妖那样惧怕神龛余火。

也不需要等到中元节阴气南行才能进入丹州城。

这说明她与寻常野神有着本质的区别,只是邵弦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区别是什么。

看起来,似乎赤衣自己也不甚清楚。

“你跟道庭有仇?”

邵弦左右打量赤衣的妆容造型。

虽说江南学子也都喜欢这么穿,可她这身衣裳实则就是属于道衣的一种,生前或多或少都应该与道庭有些关联才对的。

但赤衣只是耸耸肩:

“很多事情记不住了诶,不要让我去想,会头痛的。”

这是邵弦第一次在赤衣眉宇间看到真实的痛苦,虽然只是一瞬。

她似乎不想在这一话题上多聊,伸出手指没入邵弦心口抠了抠,随后收回,放到自己血色双唇之间尝了一下。

“不错嘛,已经是铁骨境的水准了,下午好好吃一顿补一补,应该能达到铁骨境中期的强度,你这幅骨架子会变得很抗揍,就是……”

“就是什么?”邵弦问。

赤衣嗦了一下手指头,发出嘬的一声唇音:

“就是这会儿只逆推到铁骨境,炼体过程中气血都被骨骼先行吸收,还未进入锁皮境,所以到时候打起来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这就铁骨境了?”

邵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属实太快了些。

赤衣:“只是勉强达到了铁骨境的体魄,还欠缺夯实,而且,别忘了你的武艺可是完全空白的。”

“那倒也是。”邵弦尝试着挪动挪动身子,发现先前的剧烈痛感已经减弱了许多,估摸着再躺一会儿便能起身了,趁着这会儿空档继续问道:

“话说棺材铺余家人说的我身上那些因果怨念,你也能看到吗?”

赤衣摇头:

“看不到的,那是他们宗族血脉传承的秘术,其实民间玄门方术传承种类繁多,道庭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没有纳入道庭传承的法门可能比世间野神还多,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见识。”

“先熬过今夜再说咯。”

……

大概躺了半个时辰。

邵弦起身拜别白杨树林里的那位,返回了丹州城。

他发现神龛余火给自己带来的感官提升正在不断被削弱。

昨夜他还能在城郊看到虎妖和蜘蛛的身影,早上出来的时候就只能隐约感觉到寒意,到现在,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连那种似真似幻的危机感都消失了。

这让邵弦片刻不敢耽搁,快速地赶回了丹州城。

在玉带河畔买了两只烧鸡吃下,然后就一头扎进槐树巷,换了身衣裳就直接钻进余家棺材铺的库房里躺下,静等入夜。

今天余灵鱼还是不在铺子里,只有余老头一个人坐坝子上抽大烟。

邵弦才刚掩上滑盖,就听见棺材板上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他这会儿疲惫交加只想闷头睡一觉,以为外头是赤衣又在作妖,便道:

“别闹,要睡自己躺进来。”

但棺材外头响起的却是余老头的声音:

“说的什么丧良心的鬼话!”

棺材滑盖被拉开,邵弦看着外头那张磕磕巴巴的老脸,忽然感觉对比之下,初见时赤衣的那张脸简直美若天仙。

“你干嘛哟……”

余老头大概也是发现今天邵弦的气色不大对劲,也就没跟他扯皮:

“待会儿晚些时候我得回老宅给灵鱼熬药,你醒了也别急着走,帮老爷子我看一下铺子,放心,很快就回来,耽误不了你多久。”

“哎行行行。”

邵弦急着睡觉回血以应对晚上的袭杀,敷衍着答应了下来,重新掩上了棺盖。

余老头走后,赤衣也很罕见的没有进棺材里逗弄邵弦,而是在一旁扒拉着墙角的纸人,还有说有笑的,玩得不亦乐乎。

……

傍晚。

邵弦睁眼的时候,原先那浑身的剧痛与疲劳已经彻底消失,浑身气血再次变得澎湃翻涌,精神焕发,甚至还有几分亢奋,就与当初在卧虎寺里吸收了血池之后状态差不多。

他望向天窗,外边的天色已是灰蒙蒙一片了。

日落将近,邵弦头顶神龛余火的光照已经缩减到不足一丈距离,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收缩。

赤衣这会儿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另一口棺材板上玩手指,见邵弦醒了过来,也翻身凑到他身旁:

“你身上的那个东西被阴气削弱了太多,入夜之后我不能离你太远。”

“嗯,是怕道庭的人发现对吧?”邵弦点点头。

“游神会的时候道庭那几尊祖师爷也会被扛出来,神像倒是无所谓,只是队伍里可能会有道庭弟子跟随,我只能是……”

赤衣走到邵弦身后,轻轻一跳,双手扒拉到他肩上,双腿直接像蟒蛇一般缠绕在邵弦腰间,双脚在腹前交叉勾住。

“只能是能贴多近就贴多近了哦。”

赤衣牌小书包,就这么背了起来。

邵弦低头瞥了一眼腰间缠着的那双半虚幻的腿:

“可惜没有触感。”

除了耳后时不时吹来的阴凉鼻息之外,邵弦没有其他任何感觉,更不会觉得有重物压身。

“那这样呢?”

而很快,随着一道酥麻俏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邵弦忽然瞪大了眼睛。

诶?

怎么突然就有物理触碰的效果了?

他忽然能感觉到一道柔软的身躯紧贴在自己后背。

并且还不是凉飕飕的冰冷躯体,是带有温热体温的。

这是邵弦第一次触碰到赤衣,以往就算是俩人躺棺材里他也没有任何感觉,顶多是胸口凉飕飕的而已。

而赤衣大概觉得这样还不够。

便用她缠在邵弦腰上的那双腿还轻勒了一下,把头趴在邵弦肩上问道:

“现在有感觉了吧?”

“我需要确认一下。”

邵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伸手往后一抓。

“啪。”

他抓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嗯,是自己的左半瓣屁股。

与此同时,先前那一瞬间的温润触感已经消失,负重感也不复存在,只剩下丝丝冰冷的鼻息还停留在耳后。

邵弦当即大失所望。

就没啦?

“堂堂正神怎么这么不持久?”

赤衣呵呵娇笑:“怎么?灶君王爷你也下得去手?你小子瘾很大啊。”

说着,她又伸出葱白玉指轻抚邵弦的脸颊:

“乖啦,你今晚要是能在那两尊野神手底下活下来,等姐姐灵力恢复了些许,就给你一点点持久的奖励。”

邵弦:

“呵,少拿这种皮肉色欲来诱惑我,除魔卫道吾辈义不容辞。”

赤衣被逗得花枝乱颤,只可惜她这会儿再怎么颤邵弦都没有知觉:

“好了别耍嘴皮子了,好像有客人登门了。”

邵弦从赤衣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严肃意味。

如果只是寻常买棺材的人上门来,她肯定不会特意提醒自己。

“余老头回去了?”

赤衣:“嗯,回去得有一阵子了,估摸着快回来了,不过门外那俩不是什么善茬,你要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