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

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与黑格尔哲学的关系问题一直是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的重要问题，也是西方思想史研究中的经典议题。学界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与黑格尔思想关系的研究，涉及自由观、辩证法、历史观等一系列具体问题。

从西方哲学史的视角来看，马克思恩格斯思想是从德国古典哲学走出的必然成果。黑格尔哲学作为传统西方哲学的集大成者，其丰厚的哲学内容为马克思恩格斯提供了思想前鉴，其哲学体系与方法也都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创立与形成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在西方思想史上，黑格尔站在现代社会视角，首次力图以彻底的思维与存在的统一性为原则，构建人类历史发展的整体性图景。马克思恩格斯把这一图景构建中的合理方法重置于经过解蔽的“资本主义社会-人类历史”的总体中，阐明了资本主义社会与人类历史总体进程的科学关系。

马克思恩格斯与黑格尔共同的问题域，直接源于德国当时的社会发展和历史道路问题。在这两种思想体系中，德国问题又经由不同路径获得超越，进展为世界历史的宏大视野。黑格尔集中考察了启蒙运动与法国大革命的历史，探索德意志民族实现自身发展的道路，进而阐述历史发展的一般形式与客观必然性，将历史进程视为自由意识的完成，回应了在落后的德国如何发展资本主义这一时代问题。同时，黑格尔在世界历史进程的意义上，提出“理性统治世界”的原则，这构成历史概念本质性维度的规定。马克思恩格斯发现了黑格尔哲学与人类社会发展具体阶段之间的内在联系，揭示出黑格尔历史观所反映的是软弱的德国资产阶级想革命又怕革命、既希望通过推翻封建制度发展资本主义又害怕在这一过程中日益觉醒的工人阶级对其反戈一击的现实状况，完成了德国资产阶级幻想改良道路的思想内核在历史论域中的哲学表达。

本书首先对黑格尔历史观进行探源，聚焦于黑格尔时代重要的历史事件，阐明黑格尔所面临的时代问题，并从黑格尔哲学整体体系出发，探究其历史观的内在逻辑依据。因此从19世纪初的德国状况出发，将更清晰地阐述黑格尔的哲学对德国问题的认识和哲学化过程。在这一过程中，黑格尔批判了以卢梭为代表的启蒙哲学家、以萨维尼为代表的历史法学家，同时汲取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研究成果，对法国大革命对德国的意义及其世界史意义做出了分析，构成德国思想在19世纪初的高峰。同时黑格尔立足欧洲资本主义的蓬勃发展，回顾反思整个人类历史，完成了西方哲学发展史上集大成的哲学体系。在这一部分，本书重点探讨黑格尔哲学体系的内在逻辑，以及黑格尔的逻辑学和方法论原则与历史观之间的内在联系。

在此基础上，本书从历史主体理论、历史发展理论与历史认识论三方面入手，探讨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历史观所进行的体系性的批判与超越。具体来看，马克思恩格斯在历史观问题上以劳动问题为核心与黑格尔哲学产生了直接的批判关系。因此由劳动主体论出发，马克思恩格斯阐明了唯物主义历史主体理论，进而在对人类物质生产过程的考察中提出科学的实践观，阐明历史发展理论；同时，伴随着对历史客观本质的发现，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科学的历史认识论。

从整体上看，马克思恩格斯所面对的社会现实较之黑格尔有着一定的差异性。差异在于：第一，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所彰显的时代特征有所变化，体现于不同的社会面貌和人民生产生活状况，因此时代的进展不可不考虑；第二，马克思恩格斯面对着更为复杂的思想史背景。在黑格尔的时代，由于社会矛盾还未足够尖锐和凸显，或者说，资本主义的发展程度还未足以能够明晰化自身发展的道路与前景，因此新的社会矛盾较马克思恩格斯所处时代弱。在马克思恩格斯的现实进程阶段，资本主义发展更迅猛，封建桎梏、宗教残余日益显现出其保守性质，这决定了社会思潮的复杂化。在此种背景下，黑格尔哲学的发展状况更加暴露出其内部矛盾，通过青年黑格尔派与老年黑格尔派而展开。这使得马克思恩格斯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关系不仅通过二者直接的理论议题的联系显现，而且表现于对时代问题的复杂解读之中。因此本书这部分的研究思路，从对时代进程的反思出发，立足此时英法社会发展状况，论述马克思恩格斯视域下德国问题的特殊性。在这一问题上，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不同于黑格尔及青年黑格尔派、老年黑格尔派的社会方案。资本主义的发展状况、德国问题的特殊阶段与性质构成马克思恩格斯理论思考的直接出发点，进而影响这一时期马克思恩格斯与黑格尔思想之间哲学对话的特定内容。

其对话内容上的特殊性，导致这一批判和超越过程必然内在地关涉到辩证法问题。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中，他本人更是明确地提出了对黑格尔逻辑学的借用，对黑格尔的辩证法给予极大肯定。这里的问题在于，辩证法是不是黑格尔提出的一个可以无条件解剖事物结构和机理的公式，怎样看待辩证法之于马克思恩格斯思想和黑格尔哲学之间的差异，辩证法对于马克思恩格斯分析历史进程、分析资本主义实质及其发展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因此本书这部分的研究着眼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历史性的剖析思路，阐述其在历史研究方法论发展和建构上的思想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