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沙漠商队（下）
“够了够了。”小贩笑得像一只“眉飞色舞”的，偷桃成功的老猴，伸手想接过来，孔锦突然收回手，问道：“那我要知道你之前送的信是否都送到了。”
“到了长安之后，我按照吩咐给了那个伶人，但是他好像还想要更多的钱，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小贩眼巴巴看着孔锦手中的簪子，老实交代。
孔锦露出皓腕取下一串镶着翠绿玉石的金色手链，连同白色玉簪一起给了他，“这个给那伶人。事成之后我还会有赏。”
“好的好的，小的一定会办到。”小贩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了，弯腰接过首饰和信。
所有的事一气呵成，郭安时跟着孔锦离开的时候，感觉不真实的就像做了一个捡到钱的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郭安时回忆着方才突然出现的孔锦，就像一泓清凉的泉水，让在午后疲倦燥热的他，有了沁人心脾的感觉。
“我迷路了，正巧看到你的推车停在附近，就找来了。”孔锦一口气干完一件事感觉神清气爽，走路也不禁轻快起来，回头灿然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过问你的秘密。走马川的规矩，我懂。”
郭安时也浅笑着也不自觉地低下头，说不出什么东西缓缓流进了自己的心里，感谢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揶揄。
“仙女怕不是没逛过这么小的集市，被风沙迷了双眼，误打误撞来了我这。”
“你是不是想还我钱了，那个白玉簪子和金手链约么……”孔锦实打实地翻了一个白眼。
“风沙好大啊，我们赶紧去和雀儿他们汇合，你走丢了他们一定很担心。”郭安时连忙打断，不想听到那一串令他心痛的数字。
我们难于自拔人间之浩荡，也曾沉溺其中苦痛，不问别人痛处，何尝不是希望世间也对自己多一点善意。
卖胡食的摊子那里围满了人。“你们去哪了？”郭雀儿看到孔锦二人，急忙跑来面前来。
郭安时刚想解释，“出事了！不远处的沙丘里面挖出来了一个回鹘大汉。看样子死去没多久。”郭雀儿满脸担忧。
“致命伤好像是头部被硬物打击。”亚子也从人群中走出，看到孔锦和郭安时一起回来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我昨晚出来方便的时候，远远地好像看见他喝醉了在和一个回鹘男人在帐篷外。”一个渤海国的小男孩有些害怕地小声说道，“但是……但是天太黑了，我没能看太清。”
“小孩子说梦话不要当真。”男孩的父亲赶紧抱起他，把孩子的脸拥入怀里，不想卷入案子里。
“奇怪了，砸人的石块却找不到，要砸死人需要挺大一块的，一般人很难短时间内搬走。”
“昨天和今天风沙也很小，一时半会也盖不住大石块。”
因为找不到沾血的石块，人群里议论纷纷。
“谁都不能走！”沙陀族商队的一个满脸怒气的大汉喊道，“已经报官了，这个事不给个交代，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那个人是回鹘族商队的首领，就是他在沙丘发现尸体的。”郭雀儿小声说。
“那我们今天是走不掉了，我看看一会有没有收工的骆驼队路过，让他们给婆婆捎个信。”
郭安时四处张望，看到一旁垂泪的胡食摊的女主人，死者正是她的丈夫，不禁上去攀谈“别伤心了，我帮你收拾摊子吧。”
苗条的少妇盘着回鹘髻，有着回鹘人常见的黝黑肤色，虽然面庞年轻，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纹，她擦干眼泪，对着郭安时点了点头。
夜间的沙漠狂风袭来，沙粒飞扬，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
孔锦一行人在胡食摊女主人的帐篷里休息。女主人大方地把胡饼和塔纳分给他们吃。“明天官兵应该就到了，但是这大风一刮就什么痕迹都没有了。”郭雀儿有点懊恼。
“不知你的丈夫和谁有过节呢？”亚子看到一直在烧火的女主人。
“我从不过问他的生意，并不知道他与什么人交恶。”妇人看着跳动的火苗一脸迷茫。回鹘族等级压迫严重，奴隶买卖盛行，女子的地位很低，一般家族由男性掌管生计。
“官府才不想来呢。”郭安时伸了个懒腰，“早就有人说‘年年买马阴山道，马死阴山帛空耗’。
连年战火中原萧条不堪，无力支付丝绸，经常拖欠绢布。在这绢马互市里，回鹘马价过高，马匹羸弱，中原丝绢的质量下降，交易中满是互相欺骗。两方早就貌神离合，边境交易上死了人，这事可大可小。”
“我倒是听说过唐廷经常欠着回鹘的卖马钱，不给缣帛丝绢，他们管这叫‘岁负马价’。”孔锦倚在帐篷边上若有所思。
“那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回鹘族商队的首领干的？”郭雀儿突然激动地挺身坐起来，“出了这事很狠地讹一笔。”
“要是说出了这事，谁最有利，那一定是契丹和渤海国等。”亚子继续分析，“这次集市，他们来的人也是最多。”
“你为什么不说沙陀族？”郭雀儿撇过头问。
“若沙陀者，介吐蕃、回纥之衰，自雄于塞上。他们跟不屑于由此挑拨关系。再者，现在晋王是唐廷的红人，这样做是自找麻烦。”亚子胸有成竹地分析。
“睡吧睡吧，这关我们什么事。”郭安时闭目凝神，“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白天的事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都开始困乏了。
“我也是只想明天快点到来，我想念我的孩子了。”妇人看他们叽叽喳喳，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我也想婆婆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郭雀儿一脸满足地躺下。
“我的孩子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妇人从怀里拿出小孩的鞋子反复抚摸。
郭安时睁开眼看着妇人心里突然有些酸楚，那个人是不是也在这样等待他。
孔锦在不远处望着郭安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脸虔诚思念自己孩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