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谍影燎原
大别山北麓的晨雾裹着露水,七辆牛车碾过结霜的官道。赶车人斗笠下露出三枚铜钱刺青——这是铁血营斥候的标记。李乘风立在山崖上,望着这支特殊商队消失在雾气中。每辆牛车的夹层里,藏着十二支蜂蜡封口的竹筒,筒身用针尖刺出只有盲人能摸懂的暗码。
三日前在龙王庙,楚昭雪用艾草烟熏着名册:“货郎要选常年走商的,能在驿站赊账不露破绽;樵夫得找本地口音重的,唱得出三十种山歌调子。“她将名册浸入姜黄水,浮现出用明矾写的评语——“张记豆腐坊主,每逢初一十五给元军送豆渣,左耳失聪,可用鼓声传讯。“朱重八蹲在门槛上削竹签,突然插话:“乞丐才是最好的眼线!我混过三个月丐帮,往破碗里扔铜钱的角度不同,就能报出巡城兵的数量。“少年说着摸出块打狗牌,背面用针刻着城西土地庙的方位图。
腊月二十三祭灶日,光州城的货郎担子忽然多了起来。卖芝麻糖的老汉在梆子底凿了三个孔,敲出“两短一长“便是东市有异动;补锅匠的铜片串成七枚,摇起来像风铃,实则是传递城门换防的时辰。楚昭雪扮作游医,在城隍庙支起“专治小儿夜啼“的幌子,来看诊的妇人总带着绣了密点的襁褓。溪边浣衣的棒槌声轻重三叠,便是敌营增兵的数量;有个缠足的寡妇想出绝招——将情报写在裹脚布内侧,借着河边漂洗的机会传递给下游渔夫。
寒露那日,朱重八带着二十名少年钻进野狐岭。他们用竹篾编成巨型鸽笼,底层铺着混入磁石的黄泥。最机敏的是一只秃尾灰鸽,它会在飞行中途停驻染坊的晾布架,啄食工人预留的带壳高粱——这是中继站补给暗号。李乘风亲自调试传信竹筒:外层用驴胶粘着寻常家书,内胆却是浸泡过五倍子汁的树皮纸,遇唾液才会显影。
正月十五闹花灯,三百小丐用偷来的蜡烛在土地庙拼出元军布防图,火光映着朱重八凝重的脸:“从今往后,讨来的铜钱分三六九等——方孔钱贴额头是平安,磨边钱塞耳后是告急。“他将打狗棒劈成十二截分给各堂主,断口处藏着用鱼胶黏合的铁血营令牌。城西棺材铺老板老周在棺底暗格藏密信,某日蒙古兵来查,他面不改色掀开棺材:“军爷请看,这都是用艾草熏过的防瘟棺。“兵卒被刺鼻烟味呛退,却不知棺盖内侧用葱汁写着驻防图。
惊蛰夜的龙王庙里,楚昭雪将三十枚铜钱投入沸水:“指尖烫出水泡的淘汰——连痛都忍不得,如何扛得过刑讯?“通过者获赠特制腰带,夹层可藏六寸长的空心芦苇管。朱重八把通过者灌得烂醉,再让蒙古降兵扮作奸细套话。有个货郎在醉梦中哼出情报站的童谣,当即被绑上石块沉塘——三日后才知是假杀局,只为考验其保密本能。
谷雨时节,酒肆说书人轻摇折扇,扇骨镂空处漏出的碎光投射到墙面,便是元军粮草车的行进路线;妓院鸨母给恩客递的茶,杯底残渣能拼出驿站换马时辰。端午龙舟赛上,桡手们臂绑红巾,划桨节奏对应兵力部署;当龙头冲过终点时,鼓手连敲九声急板,两岸百姓欢呼声震天——这实则是启动全城暗桩的号令。
冬至夜,李乘风在雪山之巅点燃狼烟。三百里内所有染坊同时升起靛青色旗帜,货郎担子的铜锣响彻街巷。朱重八带着丐帮火烧元军鸽房,火光中飞出的信鸽早已被调包——它们脚环里塞着伪造的调兵令。楚昭雪在溪边听到捣衣声变成三长两短,她知道那些穿梭在炊烟中的灰羽信使,此刻正将千万条情报汇成洪流。
“这网比弓弩更锋利。“李乘风将最新密报投入火盆,火光中浮现出整个中原的地图。卖油郎的梆子、绣娘的针脚、甚至瓦匠抹墙的刮痕,都已成为勒在元军咽喉的蛛丝,在百姓的衣食住行里生根发芽,烧不尽,斩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