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阴宅启门
民国二十四年春,苏州河浮动的雾霭里裹着桐油腥气。茶楼雕花窗棂被晨曦镀成琥珀色,沉香木匣的铜锁“咔嗒“一声坠入白袍青年的掌心。我凝视着匣中泛黄的《青乌策》,书脊虬结的朱砂符咒在煤油灯下渗出暗红,恍若三年前祖父咽气时攥着的残谱——那日他枯槁的手指在罗盘上划出诡异的弧线,最终停在“鬼门“刻度,窗外雷暴劈裂了祖宅门前的镇山石
“叶家七代地相师,总该识得这个。“对面人摘下西洋墨镜,琉璃眼珠映着茶汤涟漪。他袖口金线绣的三足蟾蜍吞吐铜钱,青帮漕运堂口的标记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推来的帛书裹着洛阳铲特有的铁锈腥,却在折痕处洇出檀腥——那是浸泡过百年棺液的生犀角粉,唯有皇陵地宫才用得起这等防腐秘药
我屈指叩响紫檀案几,青铜茶船里的碧螺春泛起螺纹:“巽宫风动,死门开在辰巳之交。张堂主这单生意...“话音未落,河对岸望乡台忽起鸦群,黑压压如泼墨般遮蔽天光。十年前山洪冲开祖坟汉白玉碑的场景倏然浮现,碑文镇魂符在暴雨中漫出血色,父亲就是捧着这卷《青乌策》消失在雷鸣深处。
“三日后子时,十六铺码头。“张堂主将半枚金叶信物按在案上,叶脉纹路与我怀表里的祖传信物严丝合缝。茶汤表面突然凝结冰花,罗盘磁针逆时针疯转,指向东南巽位飘来的磷火——那分明是望乡台方向
晨雾未散时,镜中玄色短打的青年已束好鹿皮囊。二十八宿罗盘的青铜磁针泛着幽蓝,那是用祖父墓前雷击木煅烧的磁石所制。巷口马蹄声碎,穿洋装少女跃下黄包车,七枚五铢钱在银镯间叮咚作响,惊起檐角青铜风铃一阵急颤。
“叶九哥!“林渺从牛皮包里掏出油纸包,硫磺混着蟹黄香刺破雾气。她腕间新结的痂像条蜈蚣,上月长沙血尸墓的铁蒺藜险些要了这湘西赶尸人后裔的命。我接过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那是黑驴蹄粉中毒的征兆,这丫头定是又擅自加重了药剂分量
巷尾忽起喧哗,两盏气死风灯晃碎薄雾。陈三笑灌着竹叶青踉跄而来,藏青道袍沾着邙山特有的赤壤。身后陆沉的檀木箱随步伐轻响,墨斗线编的镇魂辫垂在额前,每根发丝都浸过三年以上的雄鸡血——自他在白云观地宫被哑药所害,这辫子便是他与阴物沟通的媒介。
“老陆偷了白云观的《撼龙经》残页。“陈三笑喷着酒气,袖中滑出半截桃木剑。陆沉不语,檀木箱启处寒光凛冽:三枚青铜蟾宫锁咬合的暗格里,雷管缠着浸过黑狗血的墨线,最上层帛书的血沁纹路,竟与张堂主那张组成完整的二十八宿镇煞图
黄泉引路
子时的吴淞口飘着细雪,货轮烟囱喷出的煤灰落在黑绸伞面,绘出诡谲的星象图。张堂主身后的力工抬着描金柏木棺,棺盖缝隙渗出的暗红液体在甲板上蚀出八卦纹路——那是混合了朱砂与尸蜡的镇魂浆。
“开船前给叶九爷看个旧相识。“琉璃眼珠转向我,力工撬棺的声响惊起江鸥凄鸣。腐臭漫开时,林渺的银镯骤然发烫,五铢钱在腕间跳成七星阵。棺中女尸凤冠霞帔如新嫁娘,心口青铜剑刻着“赦令“符咒,而那双交叠的玉手间——赫然是我父失踪时佩戴的叶家地相玉佩!
货轮汽笛撕破夜幕时,陆沉突然以指为笔在我掌心疾书。他指尖凝着霜气,写罢“坎水倒流“四字,北斗七星竟在江面倒悬如勺,勺柄直指漩涡中心。陈三笑甩出墨线缠住桅杆,酒葫芦里邙山尸水与雄黄酒混合,在甲板泼出辟邪的太极符
镇河妖棺
当第一道水柱冲破江面时,月光在青铜链上折射出惨绿。九具尸骸随铁链沉浮,最中央的青铜面具嵌着夜明珠,映出江底巨型石棺的轮廓——棺盖二十八宿图与祖父临终所绘星象完全重合。我甩出雷击木罗盘,磁针在尸气中颤如蜂翼。
“坎位生门寅时三刻!“嘶吼声被浪涛吞没。林渺已跃上船舷,银镯崩裂的五铢钱化作金光没入漩涡。陆沉的镇魂钉带着破空声穿透水柱,钉入尸骸天灵盖时爆出青烟。陈三笑点燃的雷管在墨线牵引下坠向江心,火光中浮现出汉白玉碑的虚影——那碑文竟与女尸手中玉璧的铭文同源
石棺开启的轰鸣震落船帆,涌出的青铜简在月光下自动排列成星图。陈三笑用酒葫芦接住的棺液突然自燃,幽蓝火焰中浮现父亲的身影,他手中的罗盘正指向我怀中的《青乌策》。张堂主的笑声从底舱传来,带着青铜锈蚀的沙哑:“叶家守着的不是秘密,是三百年前就该开启的...“
江底传来的撞击声骤然加剧,货轮像被巨手攫住般倾斜。在众人踉跄间,我瞥见青铜简映出的星图开始扭曲,北斗第一星“天枢“的位置,赫然对应着望乡台上裂开的镇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