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蝴蝶效应

ICU的玻璃倒映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周卫国数着母亲监护仪上的波纹，直到数字时钟跳成00:00。走廊尽头传来醉酒男人的叫骂，他握紧兜里的诺基亚——父亲果然找来了。

“一天八千？你们这是抢钱！“周建国踹翻走廊的移动推车，输液瓶在周卫国脚边炸成碎片，“老太婆早该死了！“

护士站的警报器响成一片。周卫国弯腰拾起锋利的玻璃碴，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前世在工地接的私活。当时包工头克扣妹妹的学费，他也是这样攥着美工刀找上门。

“爸。“他转身时玻璃尖端正对醉汉咽喉，“房本在第三个抽屉。“

周建国浑浊的眼球动了动。这个总是瑟缩在角落的儿子，此刻眼里浮着血色的月光。酒精泡软的神经突然清醒，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消防栓发出闷响。

当父亲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口，周卫国松开手掌。血珠顺着掌纹滚落，在瓷砖上洇出诡异的图腾。前世母亲死后，父亲确实卖了房子，带着钱消失在赌场。

值夜护士递来纱布时欲言又止。周卫国盯着她胸牌上的“实习“二字，突然问：“能借我电脑用吗？“

医院机房飘着陈旧的塑料味。CRT显示器蓝光照亮少年眼底跳动的火焰，他输入记忆中的股票代码：600519。2005年3月16日，贵州茅台收盘价46.23元。

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良久，最终打开邮箱。给“zhangyue@xx证券.com“的邮件里，他详细标注了未来半年的牛股走势，结尾写道：“明早九点前汇款十万到6228480018****3571，否则这份名单会出现在你丈夫情人的邮箱。“

关机时主机箱发出哮喘般的轰鸣。周卫国靠着椅背轻笑，这个未来会因内幕交易入狱的首席分析师，此刻应该正在为毕业论文发愁。

晨光刺破雾霾时，周卫国在校服里藏好母亲的病理报告。早读课的读书声中，他撕下笔记本写满公式的纸页——那是昨晚设计的量化交易模型。

“老周，你志愿表填了吗？“同桌捅了捅他胳膊，“老王说今天必须交。“

周卫国笔尖一顿。前世的志愿表被舅舅改成三本院校，此刻却在抽屉里安静地躺着。他在“第一志愿“栏重重写下“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墨迹穿透三层纸页。

课间操的喇叭突然炸响：“高三（2）班周卫国，立刻到教务处！“

走廊里飘着槐花香。周卫国经过荣誉墙时驻足，2004年全国物理竞赛金奖得主的照片已经泛黄。他伸手抚摸相框里少女明媚的笑靥，玻璃倒影中浮现出妻子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说说吧，怎么回事？“教务主任把手机拍在桌上，诺基亚屏幕显示着凌晨的转账记录，“你母亲还在ICU，你账户里就多了十万？“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周卫国注意到主任电脑屏幕上的炒股界面，红绿K线在眼底交织成网：“我在帮林医生测试医疗AI系统，这是项目补贴。“

“胡扯！林主任刚来电话问你是不是辍学了！“

“那您应该问他为什么偷看病人隐私。“周卫国突然俯身，指尖划过主任的炒股界面，“比如这支中金黄金，今天下午两点十七分会有神秘资金入场拉升。“

上课铃救了他的耳朵。当周卫国拎着书包走出校门时，保安老李头正对着《证券时报》打盹。他抽出报纸金融版，用红笔圈出几支股票代码，轻轻塞回老头怀里。

网吧烟雾呛得人睁不开眼。周卫国在角落开机，QQ弹出七条未读消息。那个未来会垄断全市医疗器械的掮客，此刻正在对话框里哀求：“大哥，我照你说的做空沪铜期货，但保证金......“

他关掉对话框，点开外汇交易界面。2005年正值人民币汇率改革前夕，此刻的美元/人民币现汇买入价还定格在8.2765。指尖在键盘翻飞，少年清瘦的脊梁渐渐绷成满弓。

突然，包厢帘子被掀开。周卫国迅速切换成游戏界面，屏幕上《传奇》的刀光剑影中，映出林医生苍白的脸。

“周同学，我们谈谈。“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今早病理科在痰液标本里发现抗酸杆菌，你母亲可能感染了肺结核。“

电脑主机嗡嗡震动。周卫国盯着游戏角色不断复活的身影，声音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是卡介苗导致的扩散性感染吧？你们用错检测方法了。“

林医生的钢笔从口袋滑落。少年转过头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自己站在医学论坛的演讲台上，那篇改变诊疗指南的论文题目正是《卡介苗接种后非结核分枝杆菌感染诊断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