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先知妙算
驿馆的桐油灯芯爆开一朵灯花时,张毅正用匕首挑开秦昭掌心的碎陶片。
牟羽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蓍草茎的清香混着血腥气在屋内萦绕。
“魏使明日辰时入城。“牟羽突然开口,手指蘸着药汁在案几上画出诸侯国疆域图,“他们要的从来不是粮食。“竹简堆里露出半截羊皮卷,上面潦草记着各国商队最近三个月的运粮路线。
秦昭望着窗棂外巡逻的卫兵举着的火把,那些跳动的光点让他想起昨夜逆转时空前看到的场景——魏国使团马车底暗格里的青铜兵符。
他沾着药汁在案几补全路线图:“他们真正要的是借道运兵。“
卯时三刻的朝霞染红宫墙时,魏国使臣呈上的绢帛条约正铺在青铜案上。
田忌抚着玉带钩轻笑:“割让五座边城换三年盟约,倒是笔好买卖。“他特意加重“边城“二字,目光扫过殿角垂首的秦昭。
齐王手指敲在“共享边境盐井“的条款上,青铜爵里的酒液泛起涟漪。
秦昭突然上前半步:“敢问使君,上月贵国新得的云梦泽盐井,可还出卤水?“他袖中滑落半块沾着褐色盐渍的碎石,正是昨夜从魏使马车暗格里顺来的样品。
殿内霎时寂静。
魏使额头渗出冷汗,他记得这碎石本该藏在三重加密的木匣里。
秦昭用伤手捡起碎石:“贵国要的哪里是盐井?“掌心血迹在石块上洇出暗纹,“是要借修缮盐井之名,在齐魏边境屯兵。“
孙膑的轮椅轧过青砖的声响打破死寂。
这位素来沉默的军师突然指着条约某处:“这条'互通粮草',是否包含去年赵国赠予贵国的火油车?“他枯瘦的手指精准点在看似寻常的粮草名录上,那里用魏国密语写着“猛火油“三字。
日落时分,秦昭在偏殿擦拭掌心血痂。
牟羽将新得的密报塞进竹筒:“田忌联络了三位宗亲大臣。“他望着廊下渐暗的天光,“说你是楚国细作。“
齐王召见的钟声在此时响起。
田忌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此人来历不明,所谓预言尽是妖术!“他呈上盖着三枚宗室印鉴的帛书,“君上可还记得三年前白狐祸乱宫闱之事?“
秦昭踏进殿门时,正听见最后这句。
他想起逆转时空前在冷宫废井边看到的祭祀痕迹——那口井在今夜子时会突然涌出带着桃木香的泉水。
殿内烛火将他影子投在田忌的獬豸纹官袍上:“臣请预言一事,以证清白。“
戌时的更鼓声中,十名羽林卫举着火把围住冷宫废井。
井沿青苔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水光,秦昭弯腰抓起一把泥土——逆转时空前他亲眼看见泉水冲破这里时带出的朱砂碎片。
田忌的讥笑从身后传来:“这口枯井要是能出水,本官...“
夜风突然卷起井底的腐叶,某种清冽的香气混着潮湿水汽漫上来。
牟羽手中蓍草无风自动,张毅的刀柄已经压住腰间暗器。
秦昭的布鞋踩上湿润的青砖,在众人注视下将三根蓍草抛向井口:“子时三刻,桃木生香。“青铜灯盏的火苗突然齐刷刷向东倾斜。
井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青砖缝隙渗出带着桃木清香的雾气。
张毅的刀鞘重重磕在石栏上,震落的水珠在火光里碎成金色星点。
“退后!“牟羽拽住两个探头张望的卫兵。
话音未落,浑浊的水柱裹着朱砂碎屑冲天而起,在月光下划出暗红色的弧线。
井水漫过众人靴底时,竟诡异地泛着淡青色荧光。
田忌的獬豸纹官袍下摆浸在泉水中,玉带钩撞在井栏上裂成两半。
他踉跄后退的模样让秦昭想起逆转时空前,此人将毒酒泼在他衣襟上的嚣张姿态。
此刻飘浮在水面的桃木碎片,正是昨夜他在时空回溯中埋进井底的证物。
“天降祥瑞!“老内侍的破锣嗓子刺破夜空。
齐王赤脚踏进冰凉的水洼,指尖沾着荧光水珠送到鼻尖:“确是桃木香。“他转身时冕旒的玉串扫过秦昭渗血的绷带,“爱卿真是...“
张毅突然闪身挡在秦昭左侧。
暗器钉入木柱的闷响被欢呼声淹没,牟羽的蓍草茎精准刺中某个正在后退的侍卫手腕。
秦昭望着漂到脚边的半块朱砂,终于看清逆转时空前没来得及注意的细节——那上面刻着田氏宗族的蛇形图腾。
三日后册封典仪上,齐王将虎符压在秦昭掌心时,青铜冰得他伤口隐隐作痛。
牟羽捧着密报竹简立在廊柱阴影里,上面记载着田忌昨夜密会三位边关守将的记录。
宫墙外飘来的焦糊味,是张毅在烧毁第七封威胁帛书。
“孤要你看着这万里河山。“齐王指向殿外绵延的烽燧狼烟。
秦昭俯首时瞥见御案下的暗格,那里本该放着楚王亲笔密函——在某个逆转的时空里,正是这封信导致他被五马分尸。
夜风卷着桃木香渗入章华台时,秦昭独自站在观星台上。
掌心新结的痂被虎符纹路硌得发痒,他望着东南方向突然偏移的紫微星,想起牟羽今晨递来的密报:田忌府中新来了三个荆楚口音的食客。
打更声漏了一响。
宫墙外传来商队驼铃,其中夹杂着魏国密探特有的三短一长哨音。
秦昭摩挲着虎符边缘的缺口,这个伤痕在三次时空逆转前,本该出现在他颈动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