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靖

狼山东麓的冰缝在暮色中泛着幽蓝，裴度的赤炎骑残部列阵于冰川边缘。四十九具焦黑的铠甲在寒风中铮鸣，狼毒草的药效正在消退，他们的瞳孔开始泛起尸鬼特有的青灰色。

“取鼓来。“裴度的声音已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两名赤炎骑抬出半面焦黑的战鼓，鼓皮上还嵌着金帐的箭镞——这是三日前阵亡鼓手遗物。

杨迥的重剑插入冰层，霜气沿着鼓面蔓延。当第一声鼓点炸裂冰晶时，赤炎骑们突然齐声嘶吼起北疆的《破阵谣》。没有歌词的战歌裹着风雪冲上云霄，震得冰川簌簌落雪。

“金帐的游骑在五里外。“谢膺的弯刀映出远山晃动的黑影，“他们在等尸变。“

裴度扯下残破的锁子甲，露出布满青纹的胸膛：“烦请杨都尉的玄冰劲，送我们最后一程。“他单膝跪地，将半枚铜符按在冰面。在他身后，四十八柄赤炎刀同时插入冰川，刀身腾起的火焰竟能在寒冰中熊熊燃烧。

杨迥的重剑骤然爆出三尺冰芒。当剑锋触及铜符的刹那，整条冰缝突然亮起幽蓝脉络——这是埋藏千年的玄冰地脉首次现世。谢膺的弯刀差点脱手，他看见每个赤炎骑脚下都延伸出冰线，最终汇聚成巨大的北疆地形图。

“原来铜符是地脉的钥匙...“杨迥的霜气已染上淡金色。

“老寨主说过，玄冰赤炎本同源。“裴度最后的赤炎息灌入铜符，冰层下的地脉开始轰鸣，“请都尉用霜气引燃我们体内的赤炎劲。“

四十九道火柱冲天而起时，金帐的狼头大纛恰好出现在山脊。裴度的赤炎骑在冰火交织中化作人形火炬，他们策马跃入冰缝的瞬间，整条地脉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幽蓝火焰顺着冰川纹路奔涌向西。

“地火！是玄冰地火！“金帐前锋的马匹惊恐人立。那些蕴含硫磺的古老冰层在赤炎劲激发下疯狂爆燃，蓝白色火浪贴着雪面席卷敌阵。谢膺看见裴度的焦骨在火焰中最后一次举起战刀，刀尖正指金帐王旗的方向。

杨迥的重剑突然脱手飞出，剑身裹挟着地火直插敌军中阵。当剑锋穿透金帐左贤王的座驾时，幸存的赤炎骑遗骸同时爆裂，漫天火星凝成巨大的玄字营战旗，在夜空中燃烧了整整三刻钟。

黎明时分，谢膺在冰缝边缘拾到半枚铜符。符身上的“玄“字被地火淬成暗金色，背面多出四行冰裂纹——拼起来正是完整的北疆布防图。杨迥的重剑倒插在化为琉璃的冰川上，剑身映出百里外金帐溃军的烟尘。

“他们不是尸鬼。“许毅突然指着冰缝深处。透明的玄冰中封存着四十九具持刀跃马的身影，裴度的残甲保持着挥刀向前的姿态，嘴角似乎还凝着最后一抹笑纹。

北疆的风卷着雪粒掠过冰碑，奏出永恒的《破阵谣》。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铜符突然在谢膺掌心发出共鸣，三十里外的乌石寨烽燧同时升起青色狼烟——这是二十年来未曾用过的“永靖“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