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扉彼端

矿井升降机的钢索发出垂死的呻吟，林隐的改装外骨骼在潮湿的井壁上擦出火星。晶片将父亲的遗言投射在面罩内侧：【1300米处左转，识别码TS-0717】。这个数字让他想起老莫锁骨处溃烂的烙印，还有母亲监控画面里的星舰编号。

“能量护盾剩余37%。“机械女声的警告在井道回荡。林隐摩挲着晶片边缘，那些原本杂乱的光纹此刻组成清晰的路径——直指矿井最深处那扇印着联邦徽章的气密门。妹妹的医疗数据在腕表投影里跳动，她的细胞衰变率在穿越90%临界点后突然静止，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冻结。

升降机停顿时产生的气压差让耳膜刺痛。面罩的夜视模式自动开启，青绿色的视野里，父亲当年刻在井壁的符号正在发光。林隐的手指抚过那些沟壑，仿生骨骼突然与矿脉共振，晶片传来母亲的呓语：“双生子必须同步...“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三吨重的防护门。秦岳的金靴踏碎硝烟，镶钻的机械食指旋转着能量手枪：“小老鼠居然真能找到这里。“他的跟班们正在架设量子纠缠探测器，仪器显示的波峰竟与林雨的生命体征完全同步。

“你妹妹现在可是值钱得很。“秦岳的枪口抵住林隐眉心，“财团的生物实验室，出价五十万点收购活体星门载体。“

晶片在此时发烫，林隐左眼泛起红光。秦岳的镶钻靴底突然浮现反重力纹路，整个人被无形之力托举着砸向井壁。跟班们的惨叫声中，林隐听见乌鸦面具人的低笑：“干得漂亮，过去的我。“

气密门的认证界面亮起，需要声纹与基因双重验证。林隐将晶片按在识别区，母亲哼唱的《小星星》突然从矿井深处传来——缺失的降B调正由林雨的医疗舱远程补全。

门后的空间弥漫着低温保存液的气味。林隐的靴子陷入凝胶状地面，每一步都激起涟漪般的荧光。无数圆柱形培养舱排列至视野尽头，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与林雨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耳后的光纹组成庞大的星图。

“欢迎回家，钥匙先生。“穿墨绿旗袍的女人从阴影中浮现，她脖颈处的蓝宝石吊坠与晶片完美嵌合，“星火计划第071号实验场，专门培育双生子载体。“

全息投影自动播放实验日志：穿着联邦制服的母亲正在记录数据，她怀中的婴儿林雨被植入晶片核心代码。“原本你才是门的载体，“女人抚摸着培养舱，“但你父亲偷走晶片，强行改写为钥匙...“

秦岳的量子探测器突然尖啸。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少女们如提线木偶般浮空，她们的光纹汇聚成巨大的星门。林雨的医疗影像在此时接入，她的身体正在量子化，指尖穿过医疗舱的合金外壳。

“住手！“老莫的机械臂轰开实验室外墙，TS-07的烙印已蔓延至右脸。他抛来的电磁脉冲手雷在空中解体，乌鸦面具人从时空裂缝走出：“终于等到熵值峰值。“

星门成型的瞬间，林隐的晶片与林雨的光纹产生共振。母亲的影像突然分裂成两重：穿联邦制服的研究员与矿工妻子。乌鸦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与林隐完全相同的面容：“还不明白吗？我们都是在不同坍缩态存活的...“

秦岳的枪声打断时空悖论的解释。子弹穿过量子化的林雨，击碎了她胸口悬浮的晶片核心。整个实验场开始震动，星门的光纹倒流回林隐左眼，他看到无数时间线在视网膜闪回：

三年前的矿难现场，母亲输入的是中止代码；老莫的女儿为销毁实验数据自爆；而此刻的林雨正在所有时间线上同时存在与消亡。

“哥哥...“林雨的量子化身影最后一次微笑，“让星火熄灭吧。“

晶片在掌心化为光尘，林隐的机械义眼自动载入最终协议。他看清了星火计划的本质：将整个银河系作为培养皿，孕育能逆转熵增的量子生命体。而双生子，不过是文明重启的引信。

当他的手指按向自毁终端时，乌鸦面具人的叹息在时空裂隙中回荡：“你永远会做出这个选择...在所有可能性里。“

自毁终端的红色按钮在指尖颤动。林隐的机械义眼解析着倒计时全息界面：【真空衰变程序启动 00:59:59】。量子化的林雨正在他怀中消散，每一粒光尘都携带着记忆碎片。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乌鸦面具人的身影在时空裂隙中波动，他脖颈处浮现与林隐相同的晶状疤痕，“在九千六百个可能性里，你每次都选择同归于尽。“

实验室的合金地面开始坍缩。老莫的机械臂抓住林隐的肩甲，TS-07烙印已侵蚀半边脸庞：“去核心控制室！那里有...“他的话被量子乱流切断，身体化为无数二进制代码消散。

秦岳的残躯突然抽搐着爬起，镶钻机械眼迸发紫光：“检测到备份意识上传，启动紧急跃迁协议。“他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流淌着暗能量的金属骨骼——这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财团制造的量子傀儡。

林隐在坍缩的走廊里狂奔。晶片残留的能量在左眼形成相位折叠视界，他能同时看到实验室三层时空状态：过去的老莫正在销毁数据、现在的秦岳傀儡在重组、未来的自己伫立在星门废墟。

控制室的认证系统突然激活母亲的声纹：“身份确认，星火计划首席研究员林楚云。“全息屏幕亮起的瞬间，林隐的血液几乎凝固——监控画面显示着三年前的矿难现场，母亲穿着联邦制服指挥工程队，将哭喊的父亲推进矿井。

“原来是你...“少年一拳击碎操作台，指尖被飞溅的晶体割破。血液接触主机的刹那，整个控制室突然量子化，他坠入无边无际的白色空间。

乌鸦面具人悬浮在虚空中央，身后排列着无数林隐的残影：有成为联邦元帅的、有化身量子幽灵的、也有抱着林雨尸体癫狂大笑的。“欢迎来到相位夹缝。“他掀开面具，露出与林隐完全相同的面孔，唯有左眼是完好的血肉之躯，“我们是所有坍缩态的幸存者。“

星门废墟的投影在虚空展开。林隐看到每个宇宙的终局：无论是否启动自毁程序，林雨都会在熵减装置完成时化为光尘。唯一的变量，是自己左眼里逐渐苏醒的猩红光芒——那竟是母亲植入的原始星火代码。

“该做出选择了。“无数个乌鸦面具人同时开口，声波在量子空间激起涟漪，“是让妹妹成为永恒之门，还是...“

联邦战舰的炮火突然撕裂相位夹缝。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站在舰桥，身后排列着上千个林雨的克隆体：“很遗憾，钥匙先生。“她脖颈的蓝宝石吊坠组成星图，“星火计划必须继续。“

林隐在强光中坠落。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某个坍缩态宇宙里——老莫抱着女儿冰冷的机械躯壳，将电磁脉冲枪对准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