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黯淡
家族中最后还是答应了萧炎的请求。
不过却相当勉强。
因为在伊澈体内几乎没有检测出斗气的缘故，伊澈的名字终究没能刻上宗谱。
最后还是由薰儿将她领走，那系在小伊腕间的银铃叮当作响，勉强盖过长老们拂袖而去时冷哼的余音。
对此，萧家长辈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哇，好可爱的女孩啊！”
“这孩子也太精致了，就像个瓷娃娃一样。”
“只可惜这么好一孩子不爱说话...”
不得不说，长相讨喜的孩子无论在哪里都是相当受人欢迎的。
这一点放在伊澈身上也相当受用。
才刚刚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她就已经成为了家族中仅次于萧炎和薰儿的焦点，被一堆人围着嘘寒问暖。
甚至连平日里总是对萧炎他们臭着一张脸的表姐萧玉，在见到伊澈时，都嚷嚷着：“这小雪团子归我了！”
众人惊愕望着这个素来冷面的女魔头，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托着块杏仁酥，喂到伊澈的嘴边，动作僵硬得像捧着易碎的月光。
态度前后的差异之大，都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以至于当萧炎遇到这样的场面时都大感惊奇，直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萧玉那家伙对人还会有这样的一面吗？还以为她真有点狂躁症在身上呢。不过...
“不过这样...真好啊...”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萧炎才会稍微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已经算是这段时间以来，为数不多能让他稍微高兴一点的事了。
关于他的修炼问题，的确很难让他乐观地起来。
十二岁那年，他尚有八段斗之气的修为。
然而，时光荏苒，一年匆匆而过，十三岁的他非但未能如长辈所盼突破瓶颈，反而一路跌至谷底。
如今，他仅余下斗之气五段的修为。
在乌坦城乃至加玛帝国，修为就是一切。
修为的下降，伴随而来的则是众人的冷落和讥讽。
那些曾经围在他身边团团转，小跟班一样的同辈们，纷纷选择和他划清界限，走到了她的对立面，连待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就像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样。
如今还愿意在众人面前和他站在一起，就只有薰儿了。
至于伊澈？
“不去看看她吗...萧炎哥哥已经很久没去了...”
萧炎记得不久前薰儿曾对自己提起过，不过最后还是被萧炎拒绝了。
她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贸然地和她在一起，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扰吧。
“萧炎哥哥...真的不要紧吗？”
萧家，训练场边。
眼见萧炎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着自己，还时不时走神的模样，薰儿的小脸上担忧之色更甚，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果萧炎哥哥需要的话，薰儿也可以帮到萧炎哥哥的...”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薰儿又慌忙补充道。
“薰儿不是这个意思...薰儿只是...只是替萧炎哥哥感到不值...”
从一年前的夜晚开始，萧炎就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了堪称自虐般的苦修。
那样的修炼强度，至少在萧家同辈当中，薰儿不觉得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忍受住，包括他自己。
而他，一年以来，从未间断。
只可惜造化弄人，萧炎的苦修并没有换来修为上的进步，反而成为了一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早就说了，这个废物就算再怎么修炼也没有什么用的，他为什么就不听呢？”
“装努力装给谁看呢？”
“我看他不如直接混吃等死算了，反正还有他的族长父亲包庇他。”
这样的话语，连薰儿听到都觉得胸口闷得发慌，更不用想作为亲历者的萧炎会有多窒息。
“没事，薰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接受。”
萧炎摇了摇头，再一次拒绝了薰儿的提议。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
萧炎打断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薰儿。
“相信我，薰儿，我会做到的。”
还是同样的话，但话中远没有了开始时的意气风发，反倒像是故作镇定的样子。
薰儿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是什么呢？
其实不用说出口萧炎也知道。
三年半后的成人礼嘛...
家族中近些年来一直存在的铁律——家族子弟如果没有在十六岁时达到七段斗之气的修为，就会被外放到家族产业中去。
他们被要求自力更生，并且将不再享有家族中修炼资源的支持。
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能算作是家族子弟，因为早就失去了进一步培养的价值。
对于现在的他们，也有可能是以后的自己，萧炎觉得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更加合适——
“弃子”。
沦为了家族中的弃子，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那为什么要拒绝呢？只要开口了，薰儿就肯定会帮助自己的吧...
是自信？自尊？自大？抑或是已经无所谓了？
连萧炎自己都不清楚。
——
风吹发梢，略显凌乱的发丝拍打在伊澈的脸颊。
趁着四下无人，她躲在训练场的角落，偷偷窥视萧炎身边发生的一切。
看到薰儿走到他身前，两人轻声交谈；又手挽着手，在微风中离开。
她却并不敢走上前。
“萧炎哥...已经很久没来了呢...”
每个月里，除去修炼的空闲时间，萧炎总喜欢跑到她和薰儿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她还记得萧炎聊到开心的事时脸庞的灿烂笑颜，即使不是对她。
每当这时，她的心中总会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感。
就像一直生活在洞穴中的昆虫，当太阳降临在身边时，此后的世界便不再黑暗。
这样真好啊...
可那只昆虫却发现，曾经无比闪耀的太阳，似乎越来越黯淡了，直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萧炎哥...是讨厌我吗？”
这样的想法刚一生出来，伊澈就拼命地摇头，想要把这个突然生出的可怕想法甩出脑海。
不会这样的，在瞎想些什么呢？
萧炎哥怎么可能会讨厌自己呢？
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但那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在脑海中，就代表它其实已经生根发芽，甚至还有继续在她脑海中蔓延的趋势。
“不！不要！”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它黑色而散发着腐臭味的根系处，似乎还萦绕着少女的哀嚎声。
伊澈不禁打了个寒颤。
近乎虚幻的粉白火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那样渺小，又那样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