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3章 死了便是死了
“等等!”
裴旖鬼使神差的唤住那几个人,待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又微微蹙了蹙眉头。
她何时变得这样心软了?
“公子还有什么疑问?”
裴旖扫过少年脸上的青紫,摇了摇头,“他偷盗财物,就算是去了官府,也是无理。但本公子现在担心的是,这位公子在扭送官府之前,便将此人打成重伤,这官府想必也是会给公子惩处的。”
锦衣公子冷笑一声,似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先偷盗,官府难道还会偏私于人不成?”
“是是是,但我朝律法,无故伤人者,不管是什么由头,都会小施惩戒,我也是觉得公子不该吃这亏而已。”
裴旖说的头头是道,利弊分析,都瞧不出是有任何偏私于那少年的意思。
“咳咳咳!!”
破衣少年蜷缩在地,光是露出来的半截小臂和脸,都有数不清的青紫痕迹。
锦衣公子蹙了蹙眉。
若是拉着这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少年去见官府,若是他一个没撑住挂了,自己岂不是还要担无故杀人的罪名?
“晦气!走,快走!”
锦衣公子厌恶的皱眉,临走之前又放下狠话,“最好别让本公子看见你!否则看见一个便打你一次!”
一阵脚步声杂乱响起又消失。
巷子里头除了瘫倒在地的少年和裴旖自己以外,再没有旁人了。
“别装了,人都走了...”
破衣少年挣扎起身,“你为何帮我...”
“本公子可没有这么好心帮你,你不是说你家中还有快病死的娘亲吗?本公子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出手帮你一下,也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帮他做什么?
自己何时变成这样‘慈悲’的人了?
自言自语一番,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裴旖转身一看,身后之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说是死了都不为过。
嘶,这回摊上麻烦的岂不是自己?
裴旖拿出一颗指肚大小的药丸子,掰开他的嘴塞进去了。抬脚欲走,谁料那少年死命拽着自己的衣摆,大有讹上她的架势。
良久他才辗转醒过来,甫一睁开眼睛,便吞吐道,“请您救救我娘,药钱,我会付给你的...”
裴旖乐笑了。
“付给我?你现在身上身无分文,空口无凭,又如何付给我?再说了,你知不知道我这一丸药市价多少银钱?方才给你一颗已是我大发慈悲了。”
“求您,我会偿还的...”
不知是被少年眼中的坚持打动,还是裴旖觉得做好人的滋味还不错,竟也当真信了那少年口说无凭的话。
少年骨架高,才十几岁的年纪,身量倒是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了,裴旖半扶着他走,隐隐有些吃力。
出了黑市,临近城门的一处破败的草屋之内,烛光昏暗,四下无人。
空气中隐隐散发着发霉的腐败气息。
借着月色,裴旖悄无声息的打量一番,想不到这看似繁华的京城之内,居然还有这样破败之所。
“咳咳!回儿?回儿...”
“娘!我在这,我在这!”
妇人双手粗糙枯黄,年岁应是不大,但因着病体拖累,瞧着已是病入膏肓、孱弱万分。
“娘,我寻回神医了,他定能治好你的病...”
病妇人咧开嘴,双手温柔的抚了抚少年的脸,“怎么又同人打架了?咳咳!脸上...疼不疼?”
“不疼,我不疼!娘,您快别说话了。”少年握住病妇人的手,扭头道,“还请公子替我娘看看。”
裴旖等他们母子温存完之后才转过身来,用剪刀将桌案上唯一的一方烛台挑亮,医术,还算是她的强项。
只不过,这病妇人的状况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
“身子亏损多年,未经调养,能撑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了。”裴旖松开手,并未避讳。
那少年瘦削的身子猛地一抖。
油尽灯枯...
和无数的医者说出的话都是一样的。
萧回不信!
“神医给我吃的药这么管用,为何却说我娘无力回天了?只要神医能将我娘救好,不管多少银钱,我都会双手奉上!”
无关银钱。
是他一直都不相信而已。
裴旖轻叹一口气,“端碗温水来。”
萧回忙去了。
黑色的药丸碾碎,加以温水冲服,或可还能延长此人的性命。
多则三五日,少则瞬息。
“神医别忙活了,我将死之人,也不愿再拖累我儿了...”
裴旖垂首捣碎药丸,语气无波无澜,“你想死想活是你的事,但作为儿子,想要全力救治于你便是他的事。”
“今日他若不为你寻得这最后的一线生机,往后他便会痛不欲生,每每都活在自责之中。”
“温水来了!”萧回亲眼见证过药丸的效用,便接过裴旖手中的黑色药丸,给自己的娘亲服下。
“娘,您别怕,吃了这药便能好了。”
病弱之人每日清醒不了几个时辰,待病妇吃完药之后,便睡了过去。
裴旖与少年站在院中,朗月星垂,促织声闻。
“还请贵人留下名姓,待来日,我自会去寻。”萧回是真的感激裴旖,在他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相助。
若是可以,他愿意为她做一辈子的事。
来偿还此等恩情。
“她时日无多,你还是好生陪着你母亲吧,再说了,本公子救人也只是为了积攒一些阴德而已,你莫放在心上。”
出了草屋之后,已过四更天了,此时的鬼市已经接近尾声了。
今日寻‘影’的事没有办妥,反倒是积了阴德。
罢了,再寻时机就是。
只不过裴旖没想到的是,因救人错过的时机就这么一报还一报的送到她手中了。
再度在鬼市瞧见那凄惨少年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少年神色落魄,腰系白带,大丧刚过。
亲人离世,只怕他的心情甚是不好。
“恩人?”
裴旖踱步走近,上上下下扫他一眼,“如此颓废自虐,你娘亲若是泉下有知,只怕都不得安生吧?”
“死了便是死了,再也不知世上事了,我活的如何,娘也不会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