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香火传承
“三草哥，大柱孩子都那么大了，你也不抓紧……”
抓紧？
季三草听到小禾这话，却是没往心里去。
他自觉手头上还有更要紧的事，因而对那方面根本就未曾想过。
再说了，像他这样每日泡在药材堆里的人，一般姑娘也受不了吧？
他因此倒是有点理解老医师为何到老都一直孤身一人、膝下无子了，他甚至想过，自己以后可能也会这样。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能更加专注的，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真正想做的事上去。
得亏模拟外的季明不知道自家这位老祖“叛逆”的想法，不然定要被气死。
季三草正想开口，却是忽而瞧见前方虚空泛起涟漪。
他明白这是老祖宗又显灵了，连忙放下手头上的《解方手札》，肃容静立。
却见老祖宗那虚幻俊逸的身影这一回并未出现，虚空中只有八个大字醒目的飘过。
【香火传承，断不可忘！】
季三草看见这八字的瞬间，立时后背沁出冷汗。
暗道自己糊涂啊！
他刚刚那番想法，完全没有考虑到老祖宗，没有考虑到季家……
这些年，老祖宗多番显灵助他，他怎就忘了这份恩泽来自血脉相承？
老祖宗定是希望他能将香火延续，帮助季家发展壮大，他怎可这般自私？
个人获益了，却完全没想过家族之事。
他当即就在心下向老祖宗告罪。
而后，认真的考虑起成家。
只是……
他成天和医药为伍，忽然让他成家什么的……
在御前都尚能从容陈词的他，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却一个头两个大。
恰此时，小禾搅着衣角问他：“三草哥，你要媳妇不要？”
季三草愣了下，下意识问道：“谁？”
“我……我的孪生妹妹。”
“我怎不知你有妹妹？”
“幼时洪灾冲散……近日里才寻回。”小禾攥着袖口，耳根微红。
束胸八年，她都几乎要忘了自己女儿身的模样。
一开始时，只是幼年饥瘦，蓬头垢面，被季三草当成了男孩，结拜成了弟兄。
后面既都以兄弟相称了，再加上又同住一屋，自然不好再以女儿家身份示人。
渐渐的骑虎难下，再难坦白。
不知觉间，就当了那么多年的男儿……
唯一识破她身份的，还是柳姐姐。
就连孪生妹妹的这个办法，也是柳盈盈给她谋划的。
季三草闻言，眼前蓦然浮现小禾身着罗裙的模样，心头竟没来由地慌乱。
急忙垂首佯装研读医书，书册上的药名却都化作浮云游走。
小禾见季三草不语，心下一急，鬼使神差的便又开口，自卖自夸一般：“小妹不仅女红药理样样精通，生辰八字也与三草哥正合……”
只是说着说着，倏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么不知羞。
绯色自耳尖漫上双颊，尾音化作细碎烟絮，在渐浓的暮色里飘散。
小禾的这般模样，弄得季三草也一时尴尬起来。
喉结滚动数下后，终是开口：“那便……见一面？”
“诶？好、好！”
小禾闻言，险些雀跃，瞧见季三草视线探来，才又慌乱别过脸。
斜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下颌勾出温润的弧光，恍若新月初升时晕染的云边。
“明日申时，城南杏林。”小禾疾步退到门外，青丝被穿堂风掀起，“小妹会在第七株百年老杏下候着三草哥……不见不散。”
话音落下，逃也似的消失在回廊。
------
画外的季明看见这幕，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满意足。
老祖宗啊，我嗑的CP，感情线可算是动了！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嘛！
------
这天夜里，季三草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他心绪不宁，在丹房里接连的炼毁了三炉丹药，终是待不住，去找大柱商量。
大柱听到还有这事，惊得不得了。
“俺说小禾咋生得这般女相，敢情是随他妹子！不过这事俺可不会，不能瞎出主意，你等着，俺叫媳妇来！”
柳盈盈得知季三草竟为此事讨教，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要说起来，她和大柱成亲前，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
至于后来为何断了念想……
却是因为那天，撞见了偷换女装的小禾。
她素来自负容貌，不然，当年也不能将那些男人迷得神魂颠倒，耍得团团乱转。
可那日见着小禾，竟生生叫她自惭形秽。
女子装扮的小禾，似琼枝堆雪般清艳。
那身姿不似她这般张扬似火的艳丽，倒像是映在溪水里的月光，清清泠泠地就把人心神摄了去。
再想起小禾平日望着季小神医时，那双杏眸里凝着的化不开的柔情。
柳盈盈突然就泄了气。
这哪里是能较劲的对手？
她捏皱了新裁的桃红长裙，头一遭生出认输的心思。
自此之后，便也彻底的断了念想，安安分分嫁给大柱。
只是，柳盈盈后面看见两人，就总要在那想——
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啊？
谁知，想着想着就又好几年过去。
如今见季三草仍浑然未觉的模样，柳盈盈暗叹这人还真是榆木疙瘩。
不，说他是块榆木疙瘩都算抬举，那后院晾晒的草药都比他会开窍些！
“季大哥，小禾的妹妹我见过了，方才我还刚从她那儿回来呢，如果你是想问我明天见面该如何的话，我倒可以给你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在这方面，柳盈盈是老师，季三草虚心地看向她，洗耳恭听。
而后听到对方说出三个字。
“做自己。”
话音落下，柳盈盈自己先撑不住捂嘴笑了，摇头兀自回了屋里。
她刚刚从忐忑的小禾那回来，给小禾出的主意，也同样是这“三字真言”。
……
次日申时。
第七株老杏的虬枝下，立着位藕荷色襦裙的姑娘。
季三草握着半卷药典走近时，春阳正穿透杏花，在她眉间描出清丽的模样。
微愣了半晌，季三草还是第一次知道，孪生兄妹间，竟可以生得这般相像。
“季先生安好。”她屈膝时裙裾荡开波样，带起淡淡药香，“家兄说您素爱明前茶，这是今年新采的君山银针……”
话音未落，林间雀鸟惊飞，撞落满树春色。
花雨纷扬，女子广袖如云，替青年挡去纷坠的落花。
季三草望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容颜，指间书卷滑落在地，恍然未觉。
……
两人一见如故，此后每日相约见面，相谈甚欢。
最让季三草惊喜的，还是小禾妹妹对医理的熟稔与喜爱。
每当话题被他出于习惯带偏到医道时，这个看似温婉的姑娘总能接住话头侃侃而谈。
季三草一开始还生怕对方觉得无聊来着。
于是，每天见面回来，季三草便找小禾，打听“他”妹妹的心思与喜好。
“你妹妹可曾说过喜欢什么点心？昨日说到《肘后备急方》时她多看了我两眼，这算是有好感么？”
待到第二天见面，便又依着“兄弟”传授的“锦囊妙计”，“强势”出击。
这般日复一日，倒让季三草钻研仙方的日常，添了别样的意趣。
时光悄然流转。
二人之间情意渐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