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急转直下
她磕磕巴巴地开口，看着少年手里的两团棉袜。
“你去当洗碗工还是去澡堂工了？袜子味道很重。”林世礼面无表情地说着让三井祥子脸色红透的话。
“对……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三井祥子连忙起身，赤着微红的双脚上前鞠躬道歉，眼神却一直放在自己的袜子上。
上次林世礼的鞭策历历在目，感到畏惧的她甚至不敢开口去讨要自己的袜子。
祥子眼神躲闪，欲言又止，白皙的小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给，样式挺可爱的。”
林世礼递回棉袜，祥子垂着双马尾连忙接在手中。
“还去做家政吗？”林世礼见少女情绪低落，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询问。
“抱歉，家里有点乱，我要收拾一下……”
三井祥子刚想解释，林世礼却自顾自地迈步走进去。
“诶？”少女愣在原地。
林世礼摸着下巴，打量客厅墙壁被撕坏的墙纸啧啧称奇：
“之前说你爸是大酒桶，我低估他了，这不是狼人吗？把墙纸撕得和抽象画似的。”
“不……”三井祥子像是被掀开了最后一点遮羞布，冲进来挡在林世礼面前，浑身颤抖，用溢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林世礼。
“不要，不要进去了，我的家……不值得被你看到。”
少女近乎是哭着哀求。
林世礼点头，很随意地坐在了客厅的小方桌前，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三井祥子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她小心翼翼地收拾了屋里的啤酒罐，给父亲盖上棉被，换上新袜子，这才回到客厅。
客厅的灯没有打开，窗外月光照在祥子身上，而林世礼只被照到半边身子，整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
三井祥子被这气势所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祥子。”
“到！”
三井祥子立刻支棱起身子，丰满的胸脯夸张摇颤，她立刻有些尴尬地将腰弯了下去。
由于工位挨着洗碗机，工作环境温度奇高，所以今天祥子在更衣室卸掉了内衣。工作结束后急着回家照看父亲，她还没来得及再穿回去。
阴影里的少年不为所动，目光瞟向窗外：
“已经七点了，现在赶到六本木，家政服务会迟到二十多分钟，你觉得合格吗？”
“不，不合格！”祥子磕磕巴巴地回应，“对不起！”
“走。”
祥子提着小挎包亦步亦趋地跟在林世礼身后，两只眼睛盯着对方运动鞋起起落落的白色鞋跟。
“别做家政了，做我公司的正式助理吧。”
“嗯。”祥子木讷地点头。
“给你合作薪资合同，工作时间自由。”
“嗯。”
“脚很好看。”
“嗯……嗯？”
三井祥子刹住了脚如遭雷击，一种被电流刺激的酥麻感觉从头顶贯穿，一直落到小腹，大腿，最后通过脚趾流入大地。
尴尬羞耻同时涌入心头……但更诡异的是，还带着某种释怀的舒爽。
三井祥子的内心在激烈挣扎。自己怎么会是这种人？不对，不对！
双脚脚趾在小皮鞋尖端使劲扣动地面，揉搓棉袜，像是在发出严正抗议。
“如果你一直在饭店洗碗，半个月后脚趾就会因为潮湿而起皮溃烂，届时要抹很多药膏，即便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祥子啊，这么好看的脚因为几万円就牺牲了，这不符合我对美的欣赏。”
林世礼没有回头，而是用一种貌似笃定的语气阐述着他诡异的人生哲学。
但三井祥子听在耳中，竟油然生出一种感动。
林世礼在关心自己？
双手攥紧放在胸口，少女感觉自己的心跳略微加速。
林世礼钻进了路边出租后座，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三井祥子上车。
“咦？！出……出租太贵了，不如坐电车吧？”祥子面露难色。
“我出钱。”
“多谢款待。”
三井祥子端正地坐在了后座。
少女抿起嘴唇，两只手合拢压着裙边，瞟向林世礼被手机亮光照得微微发白的脸。
她感觉很奇怪，身为财团千金明明有这么多人在乎，偏偏林世礼随口来两句疑似关心的话，自己就莫名地感到了欣喜。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林世礼那恶劣的态度让她颜面尽失。
“别看了，刷刷自己的手机吧。”
林世礼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提醒道。
三井祥子红着脸回头，盯住自己不断打架的双手五指，小声回答：
“抱歉……是我失礼了。”
林世礼嘴角微微上扬。每次听到三井祥子在句尾加一个“跌丝袜”的口癖，他都很难绷得住。
本以为动漫里才有这种大小姐，没想到现实也能撞见，不禁让他想起前世高中躲在被窝里看某些动漫的隐秘经历。
“做助理的话，有些活动就要交给你处理了，有不懂的就多问问青山小姐。”
“是。”
“洗碗的活要么推了，要么缩短工时，我给你的工资不会比那个低。”
“是。”
“绫濑哲也像不像会自杀的人？”
“是……嗯？”祥子愣了一下，差点下意识回答。
她回忆过往，去伪存真之后，得出了最终答案：
“不是。”
“为什么？”林世礼的目光从手机转到了祥子脸上。
“绫濑哲也性格谨小慎微，当初父亲雇佣他就是觉得作为司机这个人很惜命，会保证行车安全。即便是极端情况下，他也绝对不会自杀。”
林世礼点点头。
“你之前没想到他不会自杀？”
“如果不是您问了这个问题，我根本想不到这一层。”三井祥子的双眼缓缓睁大，“确实……就算要谋杀我，也没必要将大巴开进水里。”
林世礼对三井祥子的反应很满意。
如果大小姐是一个没脑子的花瓶，那自己不会留着她作为核心人员，早就一脚踢开了。但很显然，祥子的大脑并非木头。
林世礼的目光回到屏幕。
【绫濑哲也的顽疾无法用心理引导治愈，他的大脑病变是阻碍心理治疗的根因】
刚力猛在解决了安田九郎绑架事件后，随即继续投身绫濑哲也的治疗，毕竟那是他受雇的本职工作。
现在为期一个月的顶级套餐已经结束，刚力猛将多达数万字的最终诊疗报告发了过来。
【我做出了大胆的猜想，即绫濑哲也的脑部病变是药物作用。某种药物释放了他被压抑的消极人格，导致自杀行为】
这是刚力医生的最终判断。
后面是他发来的账单：
【五百万円诊金、九百万円加班费、五百万円理疗费、九百万円出勤费、一千三百万円杂物费、三百万円自用医药费、五百万円结束诊疗费
总计四千六百万円
安田九郎及其子安田右介已分担两千六百万円费用，故林世礼先生需要支付剩余的两千万円费用】
林世礼发过去一个“OK”的表情。
“明天去六本木签合同，磨里会把钱打给你。”
林世礼并不认为刚力猛的服务昂贵，许多人和事没法用钱来衡量，虽然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奔着钱来的。
熄灭屏幕，林世礼看向一旁的祥子。
“绫濑哲也在大巴上有没有注射药物？”
“啊？”
三井祥子沉思良久，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他好像在胳膊上打了一针胰岛素。”
“他有糖尿病还能受雇当大巴司机？”
“以前从未听说过他有慢性病，所以我当时看到他注射时也很惊讶。”
二人对视一眼，颇有种拨开迷雾见迷雾的颓丧感。
之前推断的一切实情或许都是假象，这对林世礼来说或许无关痛痒，但对于祥子可是冲击世界观的毁灭性打击。
“既然药物的调查很难确定，为什么不从最简单的事物上寻找突破？”
林世礼和三井祥子同时看向开车的小户川后脑勺。
“只要知道他打的那个疑似胰岛素的来源，不就能摸到药物的性质了？”
林世礼闻言点头，低头给刚力猛发消息续了一个月的服务。
出租抵达六本木，三井祥子下车后向林世礼鞠躬道谢，转身匆匆进了大厦。
林世礼坐在车上打开了面板，切换到组织图，等待十分钟后，三井祥子的名字由第三层移动到了第二层。
身份方面依旧是【大额股东】，只是后面追加了一个【临时助理】，看来系统的反应相当及时。
这时，手机的line上收到了一条信息。
刚力猛：我问出来了，绫濑哲也听到“胰岛素”这个字眼，马上就变得极其脆弱了，他的消极保护性人格也对此极为恐惧。
林世礼见状愣住，打出回复：
“你怎么这么快就问出来了？”
刚力猛：今天是服务套餐最后一天，准确地说过了十二点我才能离岗，所以现在还在医院里。
林世礼：那问出来了吗？谁给了他那支药剂？
刚力猛：他说自己根本不敢自杀，是之前对他进行情感诈骗的少女要挟他，说打了这支药后去开车，所有的赌债和高利贷都一笔勾销。
林世礼的瞳孔骤缩。
“少女？哪个少女？”
刚力猛那边沉默许久，这才发送回答：
他说那是个很努力的地下偶像，叫黑田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