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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锅炉惊变

玉泉池锅炉房的观察孔像只充血的眼,朱隋透过茶色玻璃监视着更衣室。他的右耳垂比左耳厚三毫米——这是常年侧身听锅炉气压表养成的畸形。食指第二关节有圈烫伤瘢痕,形似戒指,来自三年前打捞光盘时被蒸汽阀烙下的印记。

“小朱!加煤!“老板踹开铁门,带进的风掀动墙上泛黄的《锅炉操作规范》。朱隋佝偻着背铲煤,后颈凸起的骨节像生锈的门轴。煤堆里混着建筑废料,钢筋头在炉膛里炸出蓝色火花,让他想起龙潭河底那些带磁性的废铁。

子夜交班时,朱隋发现压力表指针在颤抖。他俯身检查水位计,鼻尖几乎贴到玻璃管,左眼因长期受热长出麦粒肿,像嵌了颗浑浊的琥珀。突然,泄压阀喷出的水雾里混着缕黑发。

“狗日的又往里塞垃圾。“他咒骂着用铁钩扒拉炉渣,却勾出半截腐烂的脚掌。脚踝处的蝎子纹身正在化脓,脓液渗进煤渣形成奇异的图腾。朱隋的胃袋抽搐着,喉头泛起三年前吞过的河腥味。

徐人言在灶台前摆弄铜镜,这是用朱隋上交的工资买的镇宅法器。镜面倒映着她浮肿的眼袋,突然爆出蛛网状裂纹。“血光之灾......“她哆嗦着往镜框绑红绳,没听见里屋传来电话铃。

朱隋正用锅炉房座机联系龙哥:“货在六号柜。“他盯着脚边鼓胀的麻袋,尸臭混着硫磺味在鼻腔发酵。耳畔传来龙哥新换的诺基亚经典铃声,混合着缅甸小调的背景音。

“埋到温泉池底下。“龙哥的烟嗓带着电流杂音,“那儿的硅藻泥能防腐。“

朱口欠此时正假扮卫生局科员,在女宾部敲诈按摩女。他的假工作证塞在鳄鱼牌钱包夹层——真皮钱包是用祠堂地窖挖出的陪葬绸缎缝的。“这毛巾大肠杆菌超标......“他抖着棉签采样管,“要么交罚款,要么停业整顿。“

“朱科长!“老板娘突然扯开胸衣,“您亲自来检查嘛。“朱口欠后退时撞翻精油架,薰衣草油流进假证塑封层,把国徽染成淡紫色。

锅炉房的尸水开始渗出麻袋。朱隋用铲煤锹切割尸体,发现死者后槽牙镶着金冠——这是龙哥团伙的叛徒标识。他想起光盘走私夜老猫的金劳手表,手腕不自觉地模仿切割动作,就像在分解一只塞满黑心棉的玩偶。

徐人言抱着铜镜冲进玉泉池时,朱隋正在第三温泉池底铺硅藻泥。他的脚踝绑着自制铅坠,指甲缝塞满灰白泥浆。“冤魂附体......“徐人言将铜镜对准儿子后心,“显形!“

镜面突然映出池底尸体的金牙反光。朱隋转身抢夺铜镜,肘击到母亲锁骨。徐人言跌进温泉池的瞬间,铜镜碎片割裂了煤气管。

爆炸冲击波掀翻朱隋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假山上,扭曲如缅甸皮影戏里的罗刹。燃烧的假发在池面漂浮,像极了当年盗墓见过的殉葬发髻。

消防车呼啸而至时,朱隋拖着脱臼的右臂爬进下水道。他的左耳因爆炸暂时失聪,但能清晰听见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如同当年锅炉房的泄压阀节奏。在污水管分岔口,他摸到黏在管壁的口香糖——这是龙哥团伙的路线标记。

三天后,朱隋在缅甸勐拉的赌场后巷吐出胆汁。他的太阳穴贴着退烧贴,腋下夹着本伪造的《电工证》——这是用锅炉操作证改造的。当龙哥把注射器扎进他手臂时,朱隋突然看清对方颈后的蝎子纹身,与温泉池底的腐尸如出一辙。

“这是缅甸冰。“龙哥推着活塞,“比锅炉房的煤渣带劲吧?“

朱隋在幻觉中回到玉泉池爆炸现场。他看见母亲正从废墟里扒出铜镜碎片,每块镜片都映着不同阶段的自己:十四岁举着带血弹簧刀,十八岁沉在龙潭河底,二十一岁切割着金牙尸体。这些镜像最终汇聚成此刻蜷缩在异国巷道的男人,瞳孔里跳动着冰毒带来的幽蓝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