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窥天者说

剑冢崩塌的轰鸣仍在耳畔回荡，我的神识却已坠入初代阁主的记忆长河。琉璃瞳在虚空中划出幽蓝轨迹，将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真相层层剥开。

第一重记忆：铸剑问天

血月高悬的夜晚，少年时的初代阁主跪坐在青铜巨树之下。他赤裸的脊背布满天道反噬的雷纹，双手正从岩浆中捞出通红的剑胚。十二位长老围成星斗阵型，他们的眼球悬浮在空中，投射出璀璨星图。

“以目窥天，以骨铸剑。“大长老割开手腕，金血浇在剑胚上发出厉鬼哭嚎般的声响，“此剑成时，当斩尽世间虚妄。“

少年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剑身。岩浆迸溅处，我看到他左臂皮肤下蠕动的黑雾——那是被剥离的恶念，正试图重返本体。剑胚在血祭中逐渐成型，竟是一柄无锷无格的脊椎骨剑，每节椎骨都刻着逆转的符文。

“还不够。“少年扯下自己的发带，乌发垂落时遮住半边魔纹滋生的面孔。他转身走向巨树根系处的玉棺，里面封存着三百具渡劫修士的遗骸。当骨剑刺入玉棺的瞬间，怨气化作黑潮涌入剑身，巨树根系突然暴长，穿透了在场所有长老的丹田。

“问心剑，问的从来不是人心。“少年抚摸着吸饱精血的骨剑，瞳孔分裂成双重沙漏形态，“而是天道不敢示人的丑恶。“

第二重记忆：星陨之誓

记忆碎片重组，展现出更为恢弘的图景。十二阁主立于星穹天域的观星台上，他们的眼眶已成空洞，悬浮的目珠组成周天星斗大阵。初代阁主手握骨剑，剑尖挑着团不断挣扎的黑雾——那是我本源的恶念。

“今日斩汝，非为证道。“他的声音在虚空中引发法则震颤，脚下星砖寸寸龟裂，“而是要给这伪善天道，种下颗带毒的种子。“

黑雾突然暴起，化作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形。两位阁主在星海中厮杀，剑气劈开漂浮的陨石群。当骨剑贯穿分身体内时，初代阁主突然露出诡异的笑：“记住，恶念才是天道最惧怕的...“

被斩落的恶念坠向归墟大陆，而真正的阁主转身面对袭来的噬魂族大军。我看到他徒手撕开胸膛，将跳动的心脏捏碎。金色道血洒在星穹封印上，化作三千条锁链捆住噬魂族首领。

“以我道心为祭，封！“

第三重记忆：轮回劫火

时空再次扭曲，这次是冷月峰的雪夜。慕清寒的前世——那位白衣胜雪的凌波仙子，正跪在初代阁主消散的虚影前。她手中捧着块冰晶，内里封存着半截仍在跳动的恶念。

“纵使轮回万世，弟子定会寻回您的道种。“她割破眉心，以本命精血浇灌冰晶。血液渗入的瞬间，我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共鸣——那冰晶中封存的，正是我被剥离的恶念本源。

画面疾速流转：凌波仙子盗取天机阁禁典，被九曜仙盟追杀至往生渡口；她将冰晶封入自己元婴，引动九幽噬月大阵；最终在雷劫中兵解转世，只留下一缕神识附着在问心剑上。

“情劫亦是道劫。“初代阁主残留的意念在识海叹息，“她为你违逆阴阳，注定永世受天道诅咒。“

第四重记忆：现世映照

当记忆潮水退去，我发现自己站在星穹天域的废墟中央。十二阁主的尸身被噬魂族改造成傀儡，他们的眼眶里嵌着旋转的星云，正将观测到的天道轨迹输往永寂深渊。

“很震撼不是吗？“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清寒从破碎的星砖中走出，她的冰晶锁链已完全碎裂，眉心浮现出噬魂族的幽蓝印记。但琉璃瞳让我看穿表象——她的元婴被三千根魂丝吊在识海，那些丝线另一端没入虚空中的某个存在。

“师姐...“我握紧问心剑，剑身感应到噬魂之力发出兴奋的嗡鸣。

“你以为的初遇，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轮回。“她指尖绽开冰莲，每片花瓣都映出前世的画面，“从你将我错认成普通弟子那刻起，九曜仙盟就布下了这个局。“

噬魂族长老们从阴影中显形，他们手中提着与剑冢同源的锁链。为首的正是天机阁现任阁主，他的双目已换成噬魂族的复眼，手中托着块正在跳动的恶念结晶。

“完美的容器。“阁主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当年种下的种子，终于到了结果之时。“

问心剑阵自动激发，古剑虚影在空中交织成囚笼。但这次困住的却是施术者自己——噬魂之力与剑气产生诡异共鸣，我的经脉开始逆向运行。琉璃瞳渗出鲜血，视界中浮现出残酷真相：当年初代阁主斩落的恶念，早与噬魂族本源同化。

“还不明白吗？“慕清寒突然抓住剑锋，冰莲顺着剑身蔓延到我手腕，“你才是打开永寂深渊的最后一把钥匙。“

剧痛中，前世记忆轰然觉醒。我看到自己作为恶念化身，曾亲手将噬魂族引入星穹天域；看到慕清寒为封印我，不得不承受冰魄噬心的痛楚；更看到九曜仙盟与噬魂族达成契约，将归墟大陆作为献祭天道的祭品。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阁主将恶念结晶按入我的眉心。

整个星穹天域开始坍缩，噬魂族通过我的身体涌入现世。但在意识即将消散时，腕间的沙漏突然倒转——这是慕清寒燃烧元婴换来的最后一次时间回溯。

终幕：往生渡口

河水倒灌的轰鸣声中，我跪在往生渡口的青石阶上。摆渡人的木舟在血浪中沉浮，船头挂着的灯笼映出慕清寒残破的元婴。

“值得吗？“摆渡人掀开斗笠，露出被噬魂虫啃噬的面孔，“用永世不得超生换他一线生机。“

我将观星令投入忘川，令牌分解成十二道星光刺破苍穹。当初代阁主封印的噬魂族本源开始躁动时，问心剑发出最后的悲鸣。

“这次，换我来斩断轮回。“

剑锋贯穿胸膛的瞬间，时空长河泛起涟漪。我看到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做出不同选择，但唯有此刻的决绝，能让慕清寒眼中的魂火重燃。

当黑暗吞噬意识前，耳边响起初代阁主的呢喃：

“所谓问道，不过是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