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身已属国
赵长空往旁边自己老娘身上看了一眼，发现她现在还处于呆滞状态，没回过来神呢。
“哦，我刚从杭州笕桥中央航空学校第3期毕业。现在在笕桥机场第四大队21中队做少尉见习飞行员。这一次随着我们中队转场驻防北平南苑机场，正好能有机会回家休几天假。”
“哎呦，空军少尉！飞行员！”
“嗯。常伯伯，这是我同学，张溪谷……”
“知道知道，张大少，我当然认识了，全国都有名，北平跟天津离这么近，他的大名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溪谷也跟着赵长空学着敬了个礼，算是打了个招呼。
只不过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赵长空对着这个看着很文气，穿一袭长衫的男人要敬礼？不过这时候明显赵长空没功夫跟他解释，他只好把疑问先压在肚里。
见了面以后，赵长空不由自主就对现在的老娘，充满了熟悉感和感情。
而从短暂的惊讶中回过神来的老娘，似乎对事情的接受程度，远超赵长空的估计。
瞒了这么长时间的事情，现在答案突然揭晓，肯定会觉得非常出乎意料。可是，老娘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甚至都没再多问，也没再多说赵长空当兵的话题。看起来还没有常方震兴趣大呢。
要早知道这样，前一段的毕业典礼都应该邀请她去了。委员长的便宜没占到，颇为遗憾呀。
另外让人领着张溪谷先去休息，堂屋里现在只有赵长空和他老娘，以及常方震三个人。
赵长空这才知道，今天常方震为什么会这么巧在家里出现，原来是两家要结亲家。
他收到的信里边，并没有说定亲的对象是谁，现在知道了，竟然是常方震的大闺女，常舒容。
只是略微回忆就能知道，这个安排倒也并不意外，毕竟记忆中两个人小时候也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是大了以后才来往渐少，比较清晰的记忆，基本上都是上中学以前。
赵长空的老娘对他说：“舒容今年满18岁，高中毕业，正准备去上海上大学。所以我就跟你常伯伯商量，把你们两个的亲事定下来……”
“娘，常伯伯。关于亲事的事情，我有话要说。你们一定要让我把心里的想法讲出来。”
赵长空的老娘跟常方震对视了一眼，然后老娘说：“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好，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娘，常伯伯，我现在已经加入了空军，可以说此身已属国。空军听起来很荣耀，很光荣，飞行员各方面的待遇也很好。但是，危险性也很高。家里吧，我是老二，大哥现在连小侄儿侄女都有了，所以我也并不担心赵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事儿。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现在国难当头，小鬼子步步紧逼，不定哪一天就是血战长空，很可能每一次我架机起飞，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能耽误舒容妹妹的一生幸福啊。”
老娘这时候的情绪再难平静，顿时红了眼圈儿，无声的流着眼泪，但是却没有露出来哭天抢地的悲容，反而说：“你们赵家的男人，到底还是出来一个有担当的。就冲这一点，你比你爹强。他那一辈子就是玩儿，就是图自己乐呵。不过，今天我也得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爱国。咱北平城天上，隔三差五都有那小鬼子的飞机嗡嗡叫，跟烦人的苍蝇一样，我早就不耐烦了。你偷偷跑去当空军，还能说出来刚才那份担当，好，我算没白生你。”
老娘擦了擦眼泪，然后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扭头对常方震说：“他常大伯，你看，万里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情况。要不，咱们两家的事儿就这样算了吧。万里说的没错，他这条命算是交给国家了，不定啥时候就没了，不能耽误了舒容。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先给你赔个礼……”
“哎，弟妹，咱不兴这么客气，而且你这样说话就太见外了。我也算是当兵的，最知道什么叫精忠报国了！空军好啊！最看好的就是空军，可惜自己没那个能力，驾着飞机上天把那些小鬼子给突突了。再说危险！现在，干什么不危险？当老百姓就不危险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看那天上嗡嗡叫，还有那街上浪人到处乱转，这年月哪有安全的时候，安全的地方呀？这样吧，咱都先不忙着做决定，我回去以后，把万里的情况给舒容说一下，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说到这儿，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对赵长空说：“现在华北局势复杂。常委员长对这边儿根本顾及不到，甚至连他最后的宪兵团驻军也已经准备调走。所以，你最好在北平城里，还是不要穿着中央空军的空军制服到处乱走，太惹眼了！”
赵长空心头凛然，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觉察到局势的复杂和紧张，常方震的提醒很及时。
没想到，刚送走了常方震。
老娘转身就翻了脸。
“跪下。”
“娘……”
“跪下。”
赵长空只能双膝跪地，“娘，我……”
“我让你跪不为别的。只为你做事情竟然瞒着我，难道在你心目中，我这个当娘的就这么没担当吗？我会拦着你去报国吗？就像你说的，你们赵家不缺延续香火的人……。好了，废话少说，老老实实在这儿跪着，啥时候我心情好了你再站起来。”
说着老娘竟然转身走了。
赵长空这一跪，直到大哥、大嫂还有小侄儿小侄女儿从外边回来，才总算是解脱了。
赵长空愕然的发现，自己家嫂子肚子又大了，看来这香火延续的越来越繁盛了。
嫂子姓孙，芳名秀芝，长得温婉秀丽，记忆中对赵长空极好。
大哥名字叫鹏程，字致远，比赵长空年长9岁，今年已经而立。性格醇厚，做事踏实干练，足以持家守成。
他看到自家兄弟明明说去天津上学了，却穿着一身军装回来，很惊讶，以至于在看见同样穿着军装的长人张溪谷，不由得老实人都有点恼火，狠狠的瞪了张公子一眼。实在是被他们张家给骗的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