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啊，」我定了定神，暗自下定决心，「待弟子回去，便向戒律堂上报此事，定不会让您白白受伤。」

我和师父追踪魇妖，一直到了一片荒凉的村庄。

看见村子门口伫立的枯树，我不由得失了神。

如今这颗老树伤痕累累、毫无生机，我却想起小时候它满树桃花、生机盎然的模样。

「怎么是这里……」我喃喃自语。

师父也停下了脚步，皱眉。

这里从前有一个村子，名唤桃源村，风景秀丽、民风淳朴，是我生长的地方。

可惜在那场屠杀后，整个村子，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

我忍不住抚摸了下粗糙的树皮。

「别碰那棵树！！」师父的呼喊声淹没在茫茫潮水中，我眼前的一切倏忽间变了模样。

四周草长莺飞、喧嚣热闹，眼前是一座春光明媚的小村庄。

「这是……」我茫然环顾四周，不知所措。

「是魇妖造的梦境。」

我转过头，这才发现，师父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我的衣袖，也被我拽了进来。

「既是魇妖造梦，应当是噩梦才对……」我忽然闭了口，不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看见远处有一个少女，穿着朴素，一路和村民们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那是十三岁时的我。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些什么。

我如往常一样出门拾柴火，却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晕倒在路边的小姑娘。

「姐姐……救救我……」

我脑子嗡嗡作响，脱口而出：

「别救她！」

「别救她！！」

可过去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悔恨改变分毫，我眼睁睁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无所知地救了她，带她回村。

肩头传来轻柔的触感，师父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安抚。

我勉强平静下来，接下来，是我所熟悉的、也是最不愿回忆的一切。

小姑娘被我带回了家，爹娘准备饭菜招待她，我则进屋想给她找点解闷的小玩意儿。

直到我听见村里人的呼喊：

「妖怪！」

「有妖怪！！」

「救命啊！！」

我打开门，然后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只硕大的狸头出现在我面前，瞳孔圆睁，乌黑的毛上沾满了鲜血。

那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天空呈现诡异的红色，平日人声鼎沸的村子一片寂静。

我踉跄着跑出屋子，没两步便被满地的尸体绊倒。

我发疯般地在尸体中翻找，最终只看到了爹娘残缺不全的尸首。

后来，一名身着白衣的修士找到我。

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手提一把染血的长剑，头发凌乱，形容狼狈，眼神却很纯澈。

「猫妖已被我斩杀。」

他向尸山血海中的我伸出手：

「我是青云宗的四长老，跟我走吧。」

我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师父。

他面色苍白，已不像之前一样沉静。

他这个人，平日里不太正经，偶遇要紧事时从容冷静，这还是第一次，我见到他恐惧慌张的模样。

「师父，您怎么了？」

他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长叹一声。

「小璇儿，」

「这不仅是你的噩梦，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