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密不透风的地下室里，一条蜿蜒曲折的甬道向深处延伸，两侧错落着潮湿低矮的牢房，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北镇抚司诏狱。
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火光映照下泛着阴冷的光。
据说这曲折的设计并非偶然——弯道能延缓逃犯奔跑的速度，即便有人侥幸挣脱镣铐，也会在这迷宫般的黑暗中迷失方向。
火光摇曳，映出墙上斑驳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远处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伴随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
一只肥硕的老鼠从阴影中窜出，嘴里叼着一截模糊的肉块，迅速钻进了牢房的缝隙。
甬道两侧稍宽敞处，陈列着各式刑具：锈迹斑斑的铁钩、布满倒刺的鞭子、烧得通红的烙铁……每一件都饱染着受刑者的无尽绝望。
牢房之中的设计更是透着刻骨的恶意：
低矮的房顶让人无法直立，囚犯只能蹲坐在潮湿的地面上，时间久了，恐怕连骨骼都会在压抑中扭曲变形。
毕旺此刻正面对着斑驳的墙壁，蹲坐在乙字第拾柒号牢房里。
他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这间牢房令人窒息的设计——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
上午进来时，他已领教了一顿鞭刑。
行刑的壮汉一抹额头上的汗珠，继续甩着鞭子冷笑道：“念您曾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想必清楚诏狱的规矩。
这顿鞭子已是格外开恩，换作旁人，头一天就得剥层皮下来。”
毕旺没有反驳。
鞭痕火辣辣地灼烧着后背，但他心里清楚，对方说的没错，这确实算是“轻了”。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牢门前。
毕旺缓缓回头，起初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商大学士，陛下有……”
他下意识以为是景泰帝派来传话的，可话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眼前的商辂一身崭新的飞鱼服，悬在腰间的卫指挥使牙牌，在火把映照之下显得格外醒目。
毕旺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掠过几分恍然，最后归于平静。
他微微直起脊背，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
“原来是新指挥使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商辂猫着腰，钻进了这第拾柒号牢房，后面的狱卒迅速在他屁股底下垫上一个舒服的软凳。
在这诏狱之中，让新任指挥使大人席地而坐？
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如此怠慢。
此刻，诏狱外面周围所有巷道，已经悄然埋伏着许多暗哨，锐利的目光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诏狱入口更是由商辂调遣的一队精锐缇骑接管。
所有进出诏狱之人，无论官职大小，一律搜身查验。
正午那场始料未及的命案过后，让这名指挥使大人暗中提防了许多。
东宫庭院中，春日午后的阳光正好。
朱齐此时正在沿着东宫宫墙四周缓慢散步，身后几步之外跟着董平和江昊。
他时不时轻抚腹部，或许是上午那顿烧烤吃得有点撑。
又或许，他此次的散步另有用意。
“你们今日谁见过宫女常巧云？”朱齐突然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江昊闻言一怔，随即摇头。
作为一名东宫侍卫，他的职责只在值守，对宫中侍女的名姓向来不甚留意。
“禀殿下！”旁边董平赶紧接茬，他身为东宫贴身宦官，倒是有负责监督宫女的职责。
“小的今日晨起验看宫人名册时，刚好瞧见这常氏告病。
据说是被倒下的柜子砸了个正着，倒地时手肘伤得不轻，如今整条手臂都肿了起来，这会儿正在厢房养伤呢。
尚宫局已着人更替其职。”
董平不知道为何殿下竟然单独询问这名宫女，暗自想道：
莫非是……也不对呀，观这常氏姿色实属平平，唯手脚勤快而已。
朱齐并不知道这董平思绪已经飘得如此遥远。
方才仅仅是因为“常巧云”这个名字再被他反复念诵时，却始终没有触发视频预警。
而默念钱勇、张喜之名时却是能够再次唤醒视频。
他不由得心中暗思：难道说这常巧云与此次危机无关？
“被柜子砸伤？”常巧云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朱齐感到迷糊。
他正欲仔细询问董平，一抬头突然愣了一下。
只见眼前这道朱红色的宫墙，墙底长着三朵小小的太阳花——和脑中视频预警中的那道宫墙一模一样！
“原来是在这里！”朱齐眼中灵光一闪。
他原以为刺客的接应点会藏在某个隐秘角落，没想到就在这普普通通的墙边。
“这刺客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在视频预警的加持下，竟如小孩子游戏那么简单！”
既然是一场游戏，何不给对方增加些难度？
朱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故作沉思状，靴尖在地上缓缓划出几个不太显眼的圆圈，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直到主敬殿侧边的墙角处，朱齐才停下脚步，四下环顾后对江昊招了招手。
江昊见太子神色有异，连忙上前。
“记住方才路上孤在地上画圈的位置！”朱齐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江昊的耳畔说道：
“入夜后，你带一名可靠之人暗中埋伏在附近……切记，此事不得声张！”
江昊一脸困惑，但还是恭敬领命而去——他要去记住那个位置。
朱齐望着他的背影，随即转身带着董平回到了文华殿主殿。
刚在案前坐下，朱齐便吩咐道：
“董平，与尚宫局核对一下，今日替补这常巧云的人姓甚名谁！切记莫要声张！”
按说宫人在劳作中难免受伤，所以因伤告假在平时是极为寻常的。
但是发生在视频预警之后，那就决计不正常了。
东宫中，司职清洁、起居的宫女更替，按律当由尚宫局及时通知东宫贴身宦官，通过验明正身后，录册备查。
但如宫女突发疾病，尚宫局也可先派人顶替，再补手续。
左右都是董平分内之事，他不知道为何今日殿下这么重视，还加上莫要声张这四个字，显得尤为神秘。
“遵命！”
机灵的董平仿佛会意，满脸神秘兮兮地出去了。
朱齐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既然要做戏，那就按全套的来。